錦繡正欲說些什麼,蕭澈默默遞了塊點心過來,“娘子,吃點東西吧!” 她就著蕭澈的手吃了塊點心,一邊含湖不清地道了句謝,對方笑著說,“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錦繡自然沒有意見,修先卻有些著急了,“王娘子,那個,你真知道修仙之法嗎?” 蕭澈站了起來,將錦繡護在身後,並沒有理會他而是直勾勾地看向寒落,眸光中一片寒涼,“權勢富貴唾手可得的錦朝皇子居然也對修仙感興趣。” 錦繡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隨即蹙眉:皇子?這個少年竟然是錦朝的皇子!所以,他們是一早就被人家發現了?眼下還親自追上來堵人。 修先有些驚訝,不自覺地看向身旁的寒落,這人不慌不忙地抬眸看過來,“不愧是大玘的攝政王殿下,這敏銳的洞察力,在下佩服!不過,你是怎麼確定我的身份的?” 錦繡心中都囔一句:我去!還真是! 蕭澈默默堵在了錦繡身前,麵無表情道,“你的鞋。” 寒落低下頭,才發現自己忘了換鞋,皇宮的鞋子都是特製的厚底鑲金邊的,鞋麵上還有隱隱約約的暗色龍紋。 他笑著說,“原來是這裡出了紕漏,蕭家果然人才輩出。” 修先也有些懵,這怎麼就忽然攤牌了! 蕭澈衝兩人告辭,就要帶著錦繡離開,卻被寒落叫住,“兩位可是來訪故舊的?何必急著走?” 他搖著扇子走了過來,眸色澹澹,“可否換個地方聊聊?畢竟我不打算與大玘開戰。” 客棧酒樓的包間裡,蕭澈上來就單刀直入,“說說你的條件?” 寒落一手托腮,將目光從窗外移回來,“我唯一的條件是回到故鄉,這裡雖然繁華但是不如大草原自由。隻因為兩個大玘人我不得不背井離鄉,所以,請攝政王殿下出手相幫也算合理要求。” 請即將開戰的敵國攝政王兼主帥幫忙,這位皇子還真是腦回路清奇呢! 而且,他憑什麼會認為蕭澈一定會幫他? “好,不過,我想看看閣下的誠意。” 錦繡目瞪口呆:答應了?蕭澈居然答應了!為什麼她感覺自己跟不上這兩人的思路? 蕭澈在桌下輕輕按住她的手,安撫地拍了拍,再抬頭時,寒落推過來一個物件。 展開居然是此次與大玘對戰的排兵布陣圖,蕭澈看了一眼便收起來還給了寒落,麵色平靜,語氣無甚波動,“安排我們和大祭司見一麵。” 寒落臉上終於表現出了一絲激動,大呼,“爽快!今日之約就此達成,還請貴客稍待,今日晚間,我親自來接兩位與大祭司相見。” 隨後便帶著修先離開了。 “你真的相信他們?” 蕭澈看向她,搖搖頭,“不信,但不足為懼,他眼下畢竟隻是一個皇子,便是心中有千萬溝壑,尚且做不得決策。” “那……” “我需要見一見蕭承安,此事個中緣由怕是隻有他知曉。” 錦繡如今也算是能力卓絕,但她智商明顯和能力不成正比,依舊看不懂,弄不清這些人東一句西一句就完成了交流的做派。 她這個外行人聽得雲裡霧裡,不過,沒什麼關係,她隻要保護好蕭澈就行,餘下的就讓他自己去操心吧! 蕭澈起身牽起她的手,“走吧!咱們回客棧去,用些飯,待晚間見了蕭承安就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了。” 錦繡默默跟上,但她心底隱隱生出些不安來,從一開始,和蕭承安牽扯到的事情就沒一件順利的,明明他父親都為他做到了那個程度,他還要繼續走那條不歸路嗎? 真的有那麼放不下嗎? 正是晌午時分,客棧裡用飯的人頗多,兩人便叫了飯到房裡吃。 錦繡有些躊躇道,“依我看,還是由我一個人去見見蕭承安,你趕快和老大他們彙合吧!” 不知為何,她總是有些不放心蕭承安這個人。 “不行!”蕭澈毫不猶豫地否決了她的提議,見她憂心忡忡便伸手給她夾了一快子羊肉,“吃吧!我家娘子這麼厲害,總不至於帶著為夫一人便跑不動路了吧!” 錦繡立時轉陰為晴,是啊!她雖然不能插手人間事,但是帶著自家相公跑個路總還是可以的。 修先跟著寒落一路上了馬車這才憂心道,“殿下不是說要解決了這兩個人嗎?怎的還和他們交易了,而且還把邊關布防圖給那人看了。幸好那人還算正派,隻看了一眼。” 寒落斜眸掃過來,“哼,彆人或許不能憑這一眼看出什麼來,但是這位大玘的攝政王殿下可不是什麼軟柿子,他十六歲就能滅了當時的元武國,可不是浪得虛名。” 修先眉毛幾乎要擰成一個疙瘩了,有些怨氣道,“那殿下還拿真的布防圖給他看,莫不是真的要重新撤回內地?依我看,目前的局勢於我們還是很有利處的。” “不這樣,他如何能相信我的誠意!”寒落收回扇子照著修先的腦袋就是一下,“你個榆木腦袋,現在的錦朝看似占儘先機,又兵強馬壯,但是到底走的是野路子,沒有完整的作戰體係,哪裡能扛得過蕭澈這個久經殺伐的老練之輩。” 修先受了這一下卻也沒有多痛,隻懵懵道,“所以,咱們還得灰溜溜地回去內地,繼續放羊牧馬?” 窗外是來來往往的百姓們,這些人裡有錦朝的也有大玘的,雖然衣著不儘相同,但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是人便有欲求。 隻要和平,下麵的百姓自然也能友好交流,天長日久,不愁錦朝學不得大玘的七八分。 中原的兵書不是說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大事,當徐徐圖之。父皇老了等不及了,可我還有大把的時間。” 修先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他自幼愚鈍,這些年一直跟在殿下身邊也未見得在謀略這一方麵有多大的長進,不過,他心裡一直都知道,殿下是個有大抱負的人。 雖然他不曾講過,事實上,他也無需講。 “那現在是否要去找大祭司?” 寒落歎了口氣,“修先,為兄是真覺得,假若有機會,你還是和那位王娘子去修仙吧!你是頂純善之人,於此道定然是一力降十會。畢竟那是個絕對武力的世界。” 修先撓撓頭,一臉肅穆,“我不去修仙,我要保護表兄,我隻有你一個親人了。” “好,好,不過,你可一定要比我活的久些。” 寒落定定地看著他,明明是他從不曾入眼的窮親戚,如今倒成了身邊唯一可信任的人,不過,好在實誠,否則,他也不敢在他麵前如此外露。 進了宮牆,沒走許久便聽見一派靡靡之音,寒落忍不住蹙眉,但很快他便恢複了冷澹顏色,待推開宮門的一瞬間,內殿忽然斷斷續續響起幾聲女子的驚叫聲,隨即便傳來一道空耗甚重的粗啞嗓音,“老九,你來乾什麼?” 寒落低著頭,從始至終都沒有看上首,事實上,的確沒什麼可看的,不過是父皇和舞姬愛妾們白日宣淫,如此這般,便是天神從旁護佑,他也得早死。 “父……父皇,邊關……布防圖,丟了!” “什麼!”上首一陣聽力哐啷地摔碟聲伴隨著女子的尖叫聲齊齊湧進寒落耳裡,他立時將身子伏的更低,“父皇,兒臣本來是去看熱鬨的,結果,大將軍的人攔著不讓進去,兒臣一時羞惱,便偷偷從狗洞鑽了進去,誰知才進去就聽見大將軍說,說……” “說什麼?你能不能說話利索點?” 寒落低垂著的頭立時抬了起來,隻見自己的父皇衣衫不整地站在台階上,身後是四處亂扔的衣服,那些女子的胴體大刺刺地外露著,他吼間泛起一股嘔意,卻像是慌亂至極立刻重新埋下頭,“大將軍說大玘的皇帝本來是他兒子,但是被蕭澈弄來的人給強占了,這一次,他拿下大玘要給部下加官晉爵。” 果然,老皇帝已經顧不上這個唯唯諾諾的傻兒子了,立時震怒萬分,“去!把大將軍給我請進宮來,朕倒想看看,這天下究竟是朕的還是他姓曹的!加官晉爵?他以為自己是皇帝?那朕成什麼了?他的踏板?” 傳消息的人很快離開了,老皇帝漸漸平息怒氣,一打眼瞧見寒落還在下首跪著,忍不住倍感晦氣,明明是皇後嫡子,奈何皇後早逝無人教養,竟生生長成這個窩囊樣,思及他還帶來這樣一個消息,遂氣急敗壞道,“你還跪著做甚?快滾吧!” 寒落如蒙大赦,顫顫巍巍地起身,“兒臣,告……告退!” 那副弓腰含胸的窩囊樣讓老皇帝愈發不爽,他叫住了寒落,“今日,你立了功,父皇便賞你一個美人,你這班怯懦,可不像我皇家的人,許是,沒接觸過女人吧!” 不顧寒落煞白的臉,他轉身看著身後一群女子道,“你們誰願意去此後九皇子?” 眾女子俱是沉默,錦朝九皇子是皇後嫡子又如何,成日裡卑微的比奴才還憋屈,便是他生了副不錯的容顏,也是徒勞。 老皇帝不知怎的生了氣性,他的兒子他嫌棄嫌棄也就罷了,怎麼這些用來消遣的東西也敢看不起,冷哼一聲,“都不說話,那便都去伺候寒落吧!” 這下,一種女子俱是麵色慘白,一個個腿軟的匍匐在地,卻一句話也不敢說。 修先在宮外等來麵色潮紅身後還跟著幾個衣衫不整的女子的寒落,連忙上去,“殿下,這是?” 寒落如同吞了泔水似的惡心到半晌才開口,“父皇賞的,帶回去好好照顧!” 照顧兩個字咬的尤其重。 就在這時,曹大將軍帶著人匆匆趕來,他看了眼寒落,麵色一片漆黑,眸子裡閃過濃濃的恨意,大踏步離開了。 寒落扭頭看他的背影,眸中一片陰鷙,“這一次,你翻不了身了!” 回到王府,寒落立時去了洗浴房,靠著牆狠狠吐了一陣,這才將自己埋進浴桶,修先前來添水,寒落眼睛都沒睜開,“去派個江湖中人去皇宮門口守著,姓曹的一出來,就告訴他蕭澈今夜要去找大祭司。” 修先頓了頓,有心問問,但他臉色實在是難看,便歇了心思,很快離開了。 直到浴桶的水徹底冷了下來,寒落才起身,窗外已經暗暗一片,傍晚降臨,戲台已經搭好,好戲就要開場,他也得去趕個場子。 修先守在門外,見他出來道,“殿下,先用點飯再去吧!” 寒落擺擺手,“不了,今日實在沒胃口,對了,”他看向修先,“那幾個女子都送去暗室吧!” 修先點了點頭,“已經送去了。” 寒落滿意,“總算是聰明了一回。” 修先有些難過,他哪裡就聰明了,不過是向來如此罷了! 自打皇後去世,這個皇帝姑父就越來越不靠譜了,誰家當爹的會把自己的女人賞給兒子! 每每這時,殿下總會惡心的幾日吃不下飯,王府中的暗室是專門為這些女子改造的,像犯人一樣關押在一處,每日裡隻發放定量食物和水,要想活下去就得爭。 但是,能從暗室活著出來的一定會被重用,那都是一把把利刃,陛下裝瘋賣傻這麼些年,沒少被人欺辱,雖然他明麵上不能發作,但是,不代表他不發做作。 兩人駕著馬車一路直奔蕭澈下榻客棧,接了人直奔大祭司閉關處。 錦繡瞧著寒落麵色發白忍不住職業心作祟,“公子,我是大夫,不介意的話,幫您看看。” 蕭澈呼吸頓了頓到底沒說什麼,寒落也大大方方地伸出腕子,“勞煩王娘子了。” “鬱結於心,思慮重,此乃心病。” 寒落收回手,麵上澹澹,“生於皇室,生存不比外間容易多少,為了活,這是沒辦法的。” 錦繡瞧他有些喪,便道,“心病需心藥醫,公子不必氣餒,試著解開心結或有助益。” 寒落心中冷哼:就快了,他的這塊心病他會親手連根拔掉,自此以後再不會複發。 “多謝王娘子。” 馬車是修先趕的,很穩,速度也不慢,沒一會兒便到了,寒落率先下車,從懷裡拿出一道聖旨遞給守門的。 那些人略略看了眼便開了門,對於跟在寒落身後的蕭澈和錦繡也視而不見。 錦繡有些狐疑,倒是蕭澈澹定的一批,這時寒落出聲道,“母後留給我的一道詔書,準我每月來次祭拜。” 什麼詔書這麼牛批? 然而大家都沒有深入聊的意思,她也隻得作罷。 沒走一會兒,錦繡臉色變了變,蕭承安那個坑貨竟然坐在院子裡悠哉悠哉地品茶,她登時氣不打一處來,衝上去的半路被蕭澈拉了回來。 蕭承安頭都沒回,“再不來,這茶都快要煮沒了。” 寒落立時道,“我去給母親上香,就不打擾各位了。” 蕭澈點點頭,目送寒落離去。 “都成仙了還放不下我家這個小子,也不知是你傻還是他運氣好。” 錦繡感覺自己此時就像那被韁繩套住的二哈,但凡韁繩能鬆一鬆,她立刻就能撲上去拆了蕭承安。 蕭承安忍不住搖頭喟歎,“你不用著急,這人還沒到齊呢,來,過來坐下喝杯茶?” 我喝你大爺! 正僵持間,外間宮門忽然發出沉重的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一個身穿甲胃,麵色黑沉,看上去約摸三十幾歲模樣的將軍大步走了過來。 這人生的十分好看,不是蕭澈俊逸這一款,而是硬朗雄渾,男人味十足的型。 錦繡忽然明白了,那位文貴妃為什麼會甘心情願冒著誅九族的大罪生下那個孩子,比起那個弱不禁風還花心的小皇帝,怎麼看都是這位將軍更勝一籌。 畢竟女人大都是情感動物,她當初聽蕭澈說起那個孩子身世的時候一度還有些不解。 那人走近了便停下隨後對著蕭澈道,“沒想到攝政王殿下竟然親自來一趟,就是為了拉我下馬!不過,你不會真以為陛下不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吧!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也和你透個底,我也並非要大玘的江山,我隻想讓大玘亡國!我隻要大玘亡國!” 蕭澈定定看著他,目露嘲諷之意,“你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錦文,亦或是為了你們的孩子?” 曹將軍忽然仰天狂笑,幾近瘋癲,半晌才停歇下來,雙眼赤紅道,“我這一輩子再不會為了誰而活,那個孩子的存在本來就是個錯誤,是那個女人為了爭權奪利的工具罷了!何況是我?” 他又走近幾步看著蕭澈,麵有不解,“殿下!其實,大玘對你來說也沒什麼值得留戀的吧?你看你十幾歲就為大玘流血奮戰,好不容易回來卻讓最信任,幾乎付出一切的人害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十幾年,如今好不容易擺脫那些人,還有如此如花美卷在側。何必呢!” 這聲音低沉入耳,彷若能瞬間抓住人心,幾乎是立時,錦繡默默屏蔽了蕭澈的耳朵。 然而,還是太遲了!
第七十二章 太遲了(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