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 她的視線仿佛穿過了牆，望了望家門的方向，然後又回過頭來，看著屏幕。 這樣的日子，似乎已經很習慣了。 她正在手繪板上，給大前天畫好的場景圖繼續上色，調整感覺。 這幅畫，蘇鳴晚上回來看的時候，總是說不行，顏色有問題。 柳安實在把握不準他說的什麼光線、感覺，到底要怎麼樣才合適。 大概還是自己低估了畫畫的難度吧，也許對她來說，入門並不難，但真的要達到可以賣錢的程度，很不容易。 就連那個up主，雖然蘇鳴後來沒有再幫她策劃什麼題材，跟她說就發些練習作，不著急，以畫小遊戲的素材為主。但自己這一個多月，發了十幾個視頻，最後總共收益一共隻有幾百塊錢而已。 柳安的心情挺低落的。 也許是因為自己畫也畫不好，又不懂他說的那些up主運營該怎麼搞，總之其實現在一個月賺的錢，連分攤那一部分房租的開銷都還差得遠。 而他又還得照顧著自己，所以才拚命工作。 柳安又根據這段時間以來學到的，在調整著圖的效果。 她真的學得也很認真，所以現在已經懂得用陰影、色調、光線之類的表達情緒了。隻不過，田園時代的人心，似乎還跟她理解的不太一樣。 所以蘇鳴覺得不太對，蘇曉倩也說差點感覺，並且幫她建議了一些配色。 柳安再次調整完，就打開了網頁的視頻後台。 今天她傳了一個視頻，把自己拍進去了。 既然從之前分析的結論裡，自己出現的時候會提高播放數量，那應該以後都嘗試著把自己拍進去。 播放數量多一些，錢就會多一些。 柳安打開後台一看，眼裡露出驚喜。 果然，有效果多了！ 而且，果然跟蘇鳴說的一樣，很多字都說著“老婆”之類的話： 【我老婆太棒了！】 【我幫老婆揉揉！】 【你們在想桃子，老婆已經在我旁邊睡下了！】 【……】 柳安還不太能習慣網上的人會這樣說話，不過蘇鳴說了，這些一般就是誇張地表達喜歡，因為第一次出現這樣的字時，他就這麼說。 她有點期待蘇鳴回來之後，看到這個視頻的播放數量會是什麼反應。畢竟這次也許又能有很多，比最近發出去的視頻在這麼長的時間裡播放都要高很多。 於是她發了個微信：【還沒有下班嗎？】 蘇鳴馬上就回複了過來：【已經在路上了。】 柳安臉上露出笑容來，下意識地把手機在心口捂了捂，然後就趕緊放下，去櫃子裡找了衣服，就進了衛生間。 她還是沒有拿裡麵換的褲子。 柳安洗得有些慢。 如果蘇鳴回來的時候，看到自己正在洗澡，等自己出去的時候，大概會像以前一樣，壞壞地笑著還誇張地吸吸鼻子。 柳安希望他能多一些笑容。 果然，不一會外麵的門就響了，柳安趕緊加快了最後的收尾，把身上細細擦起來的泡泡都衝掉。 “安安，你好了……沒有，我要……唔……” “哦，要上廁所嗎？我馬上就好了！”柳安趕緊衝完，然後就趕緊拿起毛巾簡單擦了擦，迅速穿上了衣服。 剛一打開門，就隻見他捂著嘴，低著頭都沒看自己，順手撥開自己就往裡衝。 然後就蹲在那裡開始嘔吐起來。 柳安愣了一下，之前雖然也有喝了酒的時候，但這還是第二次看到他又吐出來。 “你……”柳安也不知道怎麼辦好。 蘇鳴伸出一隻手，在身後朝自己擺了擺。 “我……先去幫你倒杯水。” 柳安看到他點了點頭，就去了廚房。 原來他是在外麵喝酒，也沒有跟自己先說一聲，不然可以囑咐他彆喝酒的。 在廚房又聽到他那邊一陣響動，然後才響起衝水聲。 端著杯子走到衛生間門口，正看到他在漱口。 柳安站在那裡，等他站直了，就把杯子遞了過去。 隻見蘇鳴對自己笑了笑，還說道：“謝謝你……安安。” 柳安微微低了低頭，為什麼覺得有點客氣的樣子？ 蘇鳴喝了點水，才說道：“本來還好的，回來路上，車裡搖搖晃晃的就越來越想吐……” 柳安轉過身默默地往臥室走：“不是說在外麵不喝酒嗎？” 蘇鳴跟在她身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說道：“晚上請老板……也就是我那個……師父吃飯，他今天想……喝酒。” 柳安有些心疼，又有些委屈。 這件事既然做不到，開始的時候又為什麼說呢？ 酒意上了頭，蘇鳴沒有察覺柳安的情緒在變化，如往常一般打開電腦，想看看她今天的成果。 柳安忽然怕他又覺得今天改的效果還不行，就過去打開了今天錄的視頻：“你看，今天這個視頻的播放數量已經很高了！” 說完就坐在一旁看著蘇鳴。 著蘇鳴。 蘇鳴打開一看，就看到畫麵分成了兩塊，一塊是柳安微側的正臉，放在錄屏畫麵的左下角，占的區域還不小。 他呆了呆，這個視角正常了。 “你怎麼……拍的？” 柳安有些小得意地說：“我拿了幾本書過來，墊在那裡！” 蘇鳴默不作聲地看著視頻，還有上麵的彈幕。 不知道為什麼，平常看習慣了的彈幕，此時有點刺眼。 【我隱約看到了偉大的事業！】 【小姐姐還缺掛件嗎？我有特長。】 【我好了，你們呢？】 【注意4分07秒亮點！】 【哇，真材實料嗎？粉了粉了！】 【……】 蘇鳴等到彆人說的4分07秒，那已經是視頻快結尾的時候了，柳安站起來像是要關手機。 夏天很熱，她在家的時候，裡麵不會穿，因此畫麵裡隔著衣服出現了一個小點的輪廓。 蘇鳴的眼神中出現一絲惱火。 翻看了一下彈幕和評論，雖然也有很多彈幕關注的是柳安的畫，但同樣有不低比例，發的都是與她的顏值和身材有關的內容。 口嗨歸口嗨，可蘇鳴此刻本來情緒就很低落，舊又上了頭，因此心裡不免不痛快起來：“安安，錄視頻的時候，衣服要穿好啊！” 說話都利索了很多，仿佛舌頭忽然捋順了。 一直關注著他反應的柳安期待落空了，原以為他會對這個視頻的播放數量誇獎兩句的。 聽到蘇鳴略帶著些責怪的話，柳安默不作聲。 衣服穿得好好的啊。 蘇鳴把視頻暫定在那個畫麵，全屏了指著那裡說：“你看！” 柳安這才注意到那個不對的地方，之前她確實沒有留意到。 正準備說兩句，就聽蘇鳴說道：“不行，這個視頻得刪了。” 說完還沒等柳安說什麼，他已經後台很快地操作了兩下，把視頻刪掉了。 柳安張了張嘴，終於還是合上了，緊緊地抿了起來。 蘇鳴這時轉過身說道：“露臉確實有助於漲粉提高播放量，但是……” 他見到柳安在那邊低著頭，就停了下來，問道：“可惜現在的播放量嗎？沒事，明天重新錄好改改再傳一遍就行……” 聽到他這麼說，柳安就指了指屏幕：“你看看那張圖，今天改的行不行。” 蘇鳴卻心不在焉地雙手揉了揉自己的臉：“明天再說吧……” 柳安坐在那裡看了看他，隻見他揉了兩下臉就打了個哈欠：“我去洗個澡，想睡了……” 他拿了衣服，就去了衛生間。 柳安一直坐在椅子上，低頭看了看。 自己都聞得到自己身上的香氣，穿著睡覺專門穿的大短褲，腳上現在也沒有他說的那麼多死皮角質了，白了一些。 但剛才他似乎沒有注意。 柳安又看了看還停留在屏幕上的視頻後台，這個視頻，上午的時候好好準備了很久的，而且是自己第一次把兩個畫麵成功剪輯在了一起，也得到了自己發上去的視頻裡最好的成績。 那個4分07秒的評論，之前自己看的時候還沒有。 而今天下午到晚上改的場景圖，他現在看都不想看。 柳安坐在那裡，委屈漸漸越來越多。 晚上是他請老板吃飯，沒有先跟自己說，讓自己以為他一直在加班忙，沒有打擾他。 結果他還喝了這麼多酒回來。 柳安隻覺得洗澡之前出現的好心情，現在一點都沒有了。 在椅子上隻坐了一小會，蘇鳴就回來了，澡也洗得很隨便吧，應該就隻是用水衝了一下，柳安沒有聞到沐浴露的香味。 隻聽到他重重躺在床上的聲音，還歎了一口氣說道：“安安……你也洗好了，一起睡嘛。” 柳安靜靜地關掉了電腦，關掉了燈，躺到了床上。 蘇鳴這才閉著眼，像是用鼻子嗅著香氣找到方向一樣，輕輕的抱住了她，臉埋在了他覺得舒服的地方，嘴裡說道：“睡覺睡覺……” 柳安並不能睡著，就躺在那裡靜靜地睜著眼睛。 似乎又隻是這一個多月來平常的一天，蘇鳴很快地就睡著了，還發出了輕微的呼嚕聲。 柳安在那裡一直想著，開始的時候心裡越來越難受，甚至輕輕擦了兩下眼睛。 但聽著他平穩的呼嚕聲，又慢慢地心疼起來。 午夜寧靜，柳安也漸漸平靜下來。 大概是太累了，大概是沒辦法拒絕老板的要求。 她伸出手，輕輕地摸在了蘇鳴的臉上。 他最近其實瘦了一些，雖然他說這是因為鍛煉，其實更有力氣了一些。 但柳安已經有好幾天沒有感受到過他有力的擁抱了。 覺得蘇鳴已經睡得很熟了，她悄悄起來，換上了乾淨的褲子，才重新躺下。 蘇鳴已經翻身朝著一邊了。 柳安悄悄地從背後抱住了他，把手放在他的心口。 像是要在那裡找一找，自己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