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1)

失 貞 文章 1443 字 3天前

“Getoutofhere,yousonofh!”

兩秒鐘前還像雕塑一般呆在那裡的老人突然大叫一聲。他的聲音又尖又細,不像從腹腔發出來的,倒像是從他那雙噴火的眼睛裡放射出來的。陸放鳴吃了一驚,沒想到這麼一位溫文爾雅的大學教授嘴裡也會吐出這樣的臟字。還沒來得及想清楚自己的處境,那個老人已經衝了過來,陸放鳴以為他要動手,下意識地一閃。誰知,那個臉紅得像豬肝似的男人隻是伸手攬過王麗娜,柔聲對她說:“Honey,I’vetoldyounottohangoutwith&hinesepeople.Theyarethieves!I’msorryforleavingyouathome.Letmetakeyouupstairs.”

王麗娜一邊掙紮著,一邊說:“Henry,heismyfriend.Heisnotthief.Please,pleasedon’thurthim.”“Well,Ipromisehewillbefine.”男人哄孩子似地連拖帶拉把王麗娜架上樓。

聽到“咚”的一聲好像什麼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然後一切都歸於平靜。幾分鐘以後,被王麗娜叫做亨利的男人毫無聲息地站在樓梯上,目光冷冷地盯著陸放鳴,像個幽靈。

陸放鳴抬眼望去,不由打了個冷戰。剛才紅得像羅漢般的一張臉此刻像紙一樣白,額上和嘴角布滿了刀刻似的皺紋,仿佛頃刻之間老了十幾歲。碰上亨利的目光,陸放鳴心裡又是一驚,這是他有生以來看到的最冷酷的眼神。幾乎與此同時,他聽到亨利沒有絲毫起伏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裡響起來:

“Whatareyouwaitingfor?You&hinesethief!Getoutofhere,now!”

“I’mnotathief,youare!Yousonofh!”

陸放鳴大聲回敬了一句,逃似地跑了出去。直到坐進了車裡,他的心還砰砰亂跳,好像那個不可理喻的洋鬼子會追來。

陸放鳴沒有去老紀家,而是直接踏上了歸程。這幾天聽了太多,見了太多,他的腦子有點不堪重負。一路上,王麗娜被亨利強行架上樓時回頭看他的那一眼老在眼前晃動。那是一隻羊羔被拉上祭壇時的目光。他突然為王麗娜擔心起來,那個又老又沒風度的洋鬼子會把她怎樣呢?不行,這件事因我而起,我不能坐視不管。他從最近的一個出口出去,掉轉頭向G城的方向駛去。。。。。。

“你說這個陸放鳴,跟著了魔似的。茫茫人海,要找一個躲著他的人,不是天方夜譚嘛。”王德霖一邊翻看著當天的,一邊對盤著腿坐在客廳沙發上上網的李羚說。

“要是我離家出走,你會這麼滿世界找我嗎?”李羚漫不經心地答道。眼睛沒離開電腦屏幕。

“前提不成立,本人拒絕回答。我還不了解你,你是不會離家出走的。”王德霖語氣輕鬆地說道。

“你怎麼這麼肯定?”李羚抬頭注意地看了王德霖一眼,歎了口氣,說:“是啊,我一家庭婦女,吃喝都靠老公,離家出走,不是找死嗎?”

“咱可沒這意思。你彆又想歪了。我說你這人怎麼現在這麼敏感,啥事都往自個兒身上扯。我是說,你比東方涓成熟。她就是腦子裡太多不切實際的念頭。兩口子過日子,哪能沒點磕磕絆絆?有點分歧就離家出走,也太由著性子了嘛。”

“哎,王德霖,你說陸放鳴為什麼對王堅的事兒這麼感興趣?你看,他這次來咱家,都沒太問東方的去向,反而把王堅、劉小藝在G城時候的情況問了個底兒透,他不會又發現什麼線索了吧?彆看了,跟我聊聊。人家心裡挺亂的。”李羚把腿上的筆記本電腦放在沙發上,坐到王德霖旁邊,伸手把王德霖的頭從報紙扭轉過來,對著自己。

“彆鬨!我琢磨著他知道你跟東方涓特鐵,打你這兒也掏不出什麼了。他是想從高原那條線順藤摸瓜。他不是找了王麗娜了?”

“找王麗娜有什麼用!和東方涓的事,高原瞞王麗娜還來不及呢。再說了,就算他弄清楚了王堅的死因,這對找東方涓有什麼幫助?”

“對了,你上次說的王堅出事前計劃去G城的話是真的嗎?”

“當然。小藝親口對彆人說的。”

“她怎麼說?”

“她說王堅那段時間正往G城那邊聯係找工作。春節還打算過去一趟探探路。她還說,鬼才相信他去G城是為了工作。那個巴掌大的地方能有多少機會?”

“難道她懷疑王堅在G城另有新歡?”

“不是懷疑,而是根本就很肯定。”

“跟誰?”

“她沒講。為這個,她一直不開心。慘案發生前的一個月,他們鬨得不可開交。開始是王堅提出離婚,她也同意了。後來,她知道王堅離了婚就要去G城,感情上又受不了,反悔了。但據說後來兩人終於達成一致了,正在辦離婚手續。”

“你讓陸放鳴去找王麗娜,是不是懷疑她和王堅。。。。。。”

“我可什麼都沒說!王麗娜是王堅和小藝多年的鄰居,要問當然是問她。那個女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整天一付心思重重的模樣,最讓男人們我見猶憐了。當年王堅夫婦又跟她家走得那麼近,誰知道能鬨出什麼事兒。你沒在G城呆過,當然想像不出早期留學的這幫人有多折騰。”

“你呢,你也包括在內?”王德霖目不轉睛地盯著李羚,一個突然冒出的念頭把他嚇住了。他想起還在國內的時候,為了聯係學校的事,給在G城讀書的李羚掛的那個長途電話。那次接到阿爾伯達大學電子工程係的一位教授的來信,說可以接收他讀博士,還提供全額獎學金。他興奮壞了,找到一位大學同學,請他幫忙掛個國際長途。那個同學的單位因為有國際業務,偶爾可以假公濟私,免費往國外撥個電話。那時國際長途的電話費非常昂貴,像王德霖這樣的大學助教那點可憐的工資絕對是負擔不起的。所以,雖然他手上有李羚在加拿大住處的電話,卻從來沒有打過。想到一旦去阿爾伯達讀書,他和李羚就可以在大洋彼岸見麵,結束現在這種牛郎織女的生活,他渾身的熱血都沸騰了。畢竟他們才結婚半年,正是如膠似漆的時期。好話說了一籮筐,他的同學終於答應幫他冒險往那個叫做G城的加拿大小鎮掛了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了,響了好幾聲,卻沒人接。王德霖失望地剛想掛,卻意外地聽到一個男人不耐煩的聲音:“Hello?”王德霖看看筆記本,沒錯,就是李羚給他的那個號碼。正在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他聽到一陣可疑的喘息聲,和一個女人撒嬌的聲音:“快來嘛。”他趕緊說了句:“對不起,打錯了。”然後放下了電話。這件事,他從沒跟李羚提起過。他不想讓李羚認為他不信任她。他和李羚,是在清華讀書時的同班同學。同學四年,他對李羚太了解了。出身大學教授家庭的李羚,無憂無慮,性格開朗,很有一股男孩子的豪爽氣概。他們在一起,沒有太多兒女情長,卻是非常默契。他們電工專業女少男多,李羚唯獨看上了貌不驚人的他,說是跟他在一起踏實。

那次電話之後,王德霖患上了電話恐懼症。無論李羚信裡怎麼要求他,他就是不肯主動打電話過去。好在半年以後他就順利拿到了簽證,在阿爾伯達大學開始了留學生活。放春假和聖誕新年長假時,他就去G城和李羚相聚。李羚幾乎沒有什麼改變,對他還是像過去一樣。漸漸的,王德霖也就把那個困擾他的電話淡忘了。在國外求學立足,有太多讓人操心的事兒,這種毫無根據的猜測算什麼呢。

十幾年了,怎麼突然會想起這件小事呢,難道我真的老了。人老的一個特征就是舊事清楚,近事糊塗。王德霖有點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