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失 貞 文章 1387 字 3天前

憑著依稀一點印象,陸放鳴找到十幾年前陪東方來過的老紀家。

除了有點謝頂,發福,老紀倒沒太大變化。不過顯然對陸放鳴已經毫無印象了。聽陸放鳴提到東方涓才遲遲疑疑地把他讓進屋。

“東方,離家出走?為什麼?兩口子吵架啦?”抽了根陸放鳴遞過去的香煙,老紀開始把陸放鳴當自己人。

“算是吧。”陸放鳴不想多說。他的那些作為,一件也拿不出手。

“你來找她?”老紀眯縫著一雙混濁的眼睛狡猾地看著陸放鳴。

“是啊。老紀,你說她能去哪兒呢?”

“這可不好說。G城現在也不剩幾個老人了。有本事的都走嘍。要是高原還在,或許有點線索。。。。。。”老紀欲言又止。

“高原?是那個出車禍去世的高原嗎?”陸放鳴隱約記起那次來G城的目的。

“對對對,就是他。那時候,他跟東方是男女朋友關係。”

什麼?!陸放鳴心裡一驚,東方果然有過男朋友!上次臨時決定來G城,東方隻是淡淡地說過去的一位同學,叫高原,出車禍去世了。倒是談論了不少老紀的趣事。說老紀的全名叫紀攻,按英文念名字的方法就成了攻紀。那時候,超市裡就數雞肉便宜,紀攻呢為了省錢,頓頓都吃雞腿和雞蛋,大家就戲稱他”鐵公雞”。係裡有新來的同學,師姐師兄都會把老紀介紹給他們,當然也免不了戲說一下”鐵公雞大戰西裝雞”的故事。說他用洋人的刀叉外加中國的筷子跟肥美豐碩的西裝雞打了一場零距離的肉搏戰。最後,西裝雞占領了他的胃,他占領了免稅市場的三個大件。有一位同學編了個段子後來成為經典。說的是紀攻在國內的時候有一次上街看到一個給人測智商的裝置,隻要把頭伸進有點像微波爐的盒子裡,幾分鐘後屏幕上就顯示你的智商。紀攻雖說心疼錢,還是抵不住誘惑,咬咬牙,交了錢,把頭伸進去。誰知屏幕上顯示的是”請把這塊石頭挪開!”紀攻不甘心,跑加拿大花四年時間拿了個博士學位,回去找到那測智商的攤兒,滿懷信心地把頭伸進去,再一看屏幕,傻眼了。那上麵寫的是“這塊石頭我四年前見過!”當時他還跟著東方一起哈哈大笑。

“那他們為什麼沒成呢?”陸放鳴的聲音有點變調,白皙瘦削的臉因為激動而微微發紅。他預感到東方隱瞞了十八年的秘密正在浮出水麵。

“這就不清楚了。其實當時大家都挺看好他們倆的。一個沒娶,一個未嫁。一個成熟,老練,一個文靜,秀氣。一個讀博士,一個讀碩士。各方麵都般配。”

說到這兒,老紀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看了一眼陸放鳴,“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關係,你說吧。”陸放鳴揮揮手,俯身向前,作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至於他們為什麼分手嘛,大家都猜不透。對了,你去問老蔡。他肯定知道。高原和東方跟他走得挺近的。該死,怎麼把他給忘了!”老紀一拍腦門,”走,現在我就帶你去。”

台灣華僑蔡先生就住在G大附近。老紀說蔡先生是個不甘寂寞的老頭,年輕的時候做成幾筆大買賣,就不思進取,常年賦閒在家吃老本。老婆跟他離了,隻有一個女兒跟他過。老蔡在大陸學生中人緣甚廣,他那棟三居室的房子常常夜夜笙歌,快成了大陸留學生俱樂部了。

蔡先生七十上下的年紀,瘦瘦的,中等偏矮的身材,神清氣爽的樣子。聽老紀說陸放鳴是東方涓的丈夫,馬上兩眼放光,盯著陸放鳴上下打量。陸放鳴被他看得心裡直發毛,心想,看什麼看,要退回十年,哥兒們也一帥哥呢。老蔡看夠了,說:“東方的眼光不錯,長得比那幾個都強。”他遞給陸放鳴和老紀一人一瓶啤酒,笑眯眯地開了口:

“東方涓和李羚是一起從北京通過CIDA項目來G大讀書的。我跟李羚的父親是西南聯大的同窗,所以李羚就暫時住在我家裡。東方則在學校附近的Coop居民房租了一個房間。她們兩人剛來那段時間,G大那幫男生興奮得不得了。留學生當中男多女少,他們很難找到中意的女孩。這下好了,一下子來了兩個。誰知一打聽,一個名花有主,另一個也有男朋友了。儘管這樣,這對一黑一白姊妹花還是在G大中國留學生當中引起不小的震動。特彆是東方,成了單身漢們追逐的目標。。。。。。”

陸放鳴聽得都快呆住了,東方曾經那麼風光過?真看不出來。但馬上一個疑問升了起來:既然這樣,東方涓從他們中間挑一個不就完了,何至於到國內去找人介紹?正想著,紀攻打斷了蔡先生的話:“蔡先生,您老就彆說來話長了。人家陸先生就關心當年東方為什麼跟高原分手。”

蔡先生點點頭,表示明白。又看了一眼陸放鳴,緩緩開了口:

我知道,不光是你,G城的很多人都有對他們的分手感到突然。這中間的原因確實很複雜啦。那是高原回國探親的前一天晚上,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多了,我剛躺下準備睡覺,就接到高原的電話,說他心裡很亂,問能不能來聊聊。我說當然可以。他來了以後,往沙發上一坐,雙手抱著頭,一句話也不說。頭發亂亂的,跟平時相比就像變了一個人。我也不催他,耐心地等在那裡。過了好長時間,他抬起頭,取下秀郎眼鏡,用手揉了揉眼睛。我嚇了一跳。他的眼睛紅得像充了血,臉上一付絕望的表情。他直直地看著我,說:“蔡先生,你說我該怎麼辦?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不等我說話,他又接著說:”東方昨天被車撞了。可我明天得回國。”

我鬆了口氣,安慰他說:“你放心走好了。他們係這麼多中國人,一人照看一天,也輪過來了。實在不行,我讓女兒去。”

誰知道高原並不理會我說的話,他恨恨地說:“蔡先生你知道嗎?東方是因為男朋友要跟她分手情急之下才被車撞的。這男人太可惡了,不早不晚,偏偏這個時候分手。”

聽高原這麼說,我一頭露水。因為東方和她的男朋友分手應該是情理之中的事。當時連好多合法夫妻都這樣長時間分居兩處,不知道配偶什麼時候能來。像東方這種男女朋友關係就更沒可能了。可我不懂的是,東方跟男朋友分手,高原應該高興才對啊。他和東方之間唯一的障礙掃除了,今後他們可以大大方方地相愛,甚至結婚。我說高原你總不會希望東方的男朋友跟她結婚吧。

高原的回答讓我更加驚奇。他說:“我原來就是這樣希望的。”

我有點生氣了,由於李羚的關係,我當然是偏向著東方這一邊。我不很客氣地刺了他一句:“原來你對東方不是認真的!”

高原的臉一下子紅了,他急急地說:“No。應該說東方對我不是認真的。她一直在想方設法幫她男朋友辦出國。他們早就在談婚論嫁了。”

我沒想到東方是這樣的。她看上去好單純。我試圖把話題拉回來,就問他:

“那現在東方的男朋友要分手,不正合你的心意嗎?”

高原的目光又變得朦朧起來,他低下頭,玩弄著手上的眼鏡:“可我明天就回國,票都買了。”

我覺得高原今晚好奇怪。他自己跑來要跟我聊天,卻又像擠牙膏似的問一句,答一句。我有點急了,一把搶過他的眼鏡放到茶幾上,衝他大叫:“這跟你回不回國有什麼關係?哎,高原,拜托你彆這麼吞吞吐吐的好不好?你到底什麼意思嘛?弄得我雲裡霧裡的摸不清你的思路。你自己說吧。你到底想說什麼。”

高原仰身往後靠到沙發上,歎了口氣,說:“因為我這次回國是去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