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第227章(1 / 1)

哢哢。

兩個紅章子蓋上了婚書。

趙桂花和莊老蔫兒兩個小青年都帶了幾分激動的臉紅,但是卻雙手接過婚書,仔仔細細的收了起來。

這個時候也是有結婚證書的,有的人會正式的領,有的人則是拜堂就算了,他們小夫妻已經沒有什麼親人了。就算是拜堂,也沒有親屬見證,兩人認認真真的領了結婚證,這才有了成親的感覺。

莊老蔫兒咧著嘴笑,說:“我們成親了,太好了,我們終於成親了。”

他如今也是有家人的了,趙桂花也翹著嘴角,再也沒有比這更高興的,她說:“走,我們回去搬家。”

莊老蔫兒:“咱們真的今天搬啊,今天可是成親的日子。這也太疲憊了。”

他跟廠子申請了房子,經過半年多的等待,終於輪到他了,是在杏花裡的一處四合院兒,昨天才拿到鑰匙,他說:“我們可以明天……”

趙桂花:“我問過巷子裡的李瞎子了,他說今天是好日子,適宜結婚適宜搬家,再說反正我們兩個人也無事,不如就今天搬了,我們早點搬過去,也省了心。”

莊老蔫兒眼看趙桂花堅持,也跟著點頭,說:“好。”

兩人並不停留,很快的回去搬家,新晉的小夫妻家裡東西不多,兩人租了一個板車,把東西都搬了上去,算一算來回兩趟也就搬完了,兩人一起推車,很快的來到了杏花裡四十四號。

走到門口,趙桂花看著這邊的房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個可比他們租賃的那間屋更好,這邊明明更好,但是因為莊老蔫兒是機械廠的人,他們的價格竟然還更便宜了。

趙桂花心裡泛起無數的喜悅,說:“走。”

兩人一起推著東西進門,剛進院子,就聽到一個尖銳的聲音:“你們找誰啊?”

一個女同誌抱著娃兒,看著趙桂花他們,趙桂花抬眼,打量一下這個抱娃婦女,看得出也是潑辣的性子。她清脆的說:“我們是新搬來的,這是我男人。”

莊老蔫兒這時可不是幾十年後的老頭子,清清爽爽一個小年輕,彆看年紀大了都磕磣起來,但是年輕的時候。這夫妻兩個長相屬實還不錯的。

不是那種極美的模樣兒,但是也稱得上是清秀俊朗了。

仔細想想也必然是這樣,莊家三個孩子長得都不差,自然是有幾分像父母的。不過雖然長得好,看起來很清秀,但是趙桂花眼神兒卻有點凶,一看也不是很好惹的小媳婦兒。

趙桂花觀察這個婦女,這個人也一樣打量趙桂花呢。

雙方都有了些判斷,那女人想了想,說:“我男人姓周,也是機械廠的,我自己姓李,院裡的人有的叫我周大嫂,有的叫我李氏,還有叫我周李氏的。這是我兒子,現在七個月。”

趙桂花點點頭,說:“周大嫂,我們還沒搬完,就先不跟你聊了。”

他們找到了自己家,是在前院的側間,一間房,夫妻兩個開鎖進門,趙桂花一進來就看的滿心滿眼,這裡麵積比他們先頭兒租的房子更大呢。

趙桂花露出一抹笑容,她裡外看了看,說:“真不錯,這邊都能間隔出兩間了。”

莊老蔫兒點頭:“可不是。”

他也是高興的,臉上帶著笑意,比劃說:“這邊砌上,再裝個門,這就是裡外間,裡間休息,外間做飯吃飯,頂頂不錯。”

他眼神明亮的看著媳婦兒,說:“你覺得怎麼樣?我們今天就能乾起來。”

趙桂花:“我看行。”

莊老蔫兒:“那行,我去再搬第二趟,你在家歇一下。”

趙桂花白他,說:“你這說的什麼渾話,我自然是要跟你一起的。”

兩人認識,滿打滿算也有一年了,雖然以前沒有成親,但是也同在一個屋簷下相依為命,他對她很好,她自然也不是無情無義的人,哪裡舍得這些重活兒都是他一個人做。

她果斷的很:“你一個人推車多累,我分擔一些,我們兩個都輕鬆,走啦,一起。”

趙桂花乾乾脆脆的,莊老蔫兒心裡高興,但是又不曉得怎麼說才好,隻能哎了一聲,搓著手跟上了趙桂花,兩人一同出門,正好遇到一個孕婦出來。她看著肚子大大的,眼瞅著就要生一樣,這人一臉的柔弱,看到他們,露出一個嬌軟的笑,帶著幾分怯生生,小聲說:“你們是新搬來的鄰居?”

趙桂花點頭,又自我介紹了一番,大肚婆柔聲:“我男人姓蘇,你叫我蘇大嫂就行。”

這人倒是絲毫不提自己的名字。

兩人並沒有與人寒暄,很快的再次出門,倒是周大嫂還有蘇大嫂兩個人聚在一起,討論起新來的鄰居。不過他們說的什麼,趙桂花倒是不知道了,不過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是那麼在意的。

他們很快的搬完了第二趟,將房子的鑰匙交給了房東,房東就是回春堂的老大夫,他的房子也不愁租的,樂嗬嗬的跟他們小夫妻說了恭喜,接了夫妻兩個的喜糖。

現在糖塊兒且貴著呢,就算是成親,夫妻兩個也買的很少,隻分給幾個有來往的,兩人推車再次過去,就見杏花裡大院兒的人更多了幾分。其中一個爽朗的高個兒媳婦兒笑眯眯的說:“我住在後院兒,我男人姓李,我姓王,我叫王小草。”

她也是個大肚婆,不像是蘇大嫂那麼大,想來是比蘇大嫂月份短一點。

趙桂花含笑打了招呼,正準備走,就聽啪啦一聲,東西落地碎掉的聲音。

大家順著視線看去,就見周大嫂站在推車邊扒拉人家東西,她倒是沒給人家弄壞,但是她兒子還抱在身上呢,小手兒亂倒騰直接把一個盒子碰歪了,一隻飯碗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碎了。

現場立刻安靜下來,趙桂花立時就看向了周大嫂。

周大嫂有幾分尷尬,不過還是故作隨意的說:“你看這裡這東西也不好好放著,這就掉了,真是嚇死個人。”

倒是能惡人先告狀。

不過趙桂花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她剛搬來如果就被人拿捏,以後還不是沒完沒了?

她冷笑一聲,說:“嚇死個人?你這話說的未免有點昧著良心了吧?怎麼的看我們是新來的就欺負人?我好端端的東西放在車上,哪裡跟你有關係了?你過來扒拉我的東西,還給弄掉了。現在還想惡人先告狀?你看看我家這個碗,這可是我們剛買了沒多久的,一點破瓷的地兒都沒有,你就這麼給我謔謔了,現在還想混過去?我初來乍到,也不想找你麻煩,你就陪我一個碗的錢吧。”

周大嫂被說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十分不愉快,她哼了一聲,尖銳的說:“你怎麼回事兒?怎麼上來就訛人?你這小姑娘怎麼這麼不講理?”

趙桂花絲毫不弱:“你打碎了我的東西,還說我訛人,怎麼的你以為自己聲音大就有理?”

她直接擼袖子,說:“我是新搬來的不假,但是我卻也不是能被人欺負的。”

“你!”

一旁的李大嫂,也就是王小草主動開口:“周大嫂,我可都看見了,是你家小群給人家碗扒拉掉了的,你就痛快賠錢得了,現在誰家也不富裕,你不能禍害人家東西不賠錢吧?”

周大嫂立刻不樂意了:“你到底向著誰?我們可是鄰居,再說小孩子懂什麼事兒?”

“小孩子是不懂事兒,但是我看小孩子的不懂事兒都是大人引導的,但凡是大人懂點事兒,就不會這個時候胡攪蠻纏。”趙桂花不客氣。

這個時候王小草也不樂意了,她說:“你是我的鄰居,這個趙桂花也是我的鄰居,我自然是看誰更有道理。我說的都是公道話。”

周大媽氣個倒仰,沒想到王小草這麼不講究,她本來還想著,聯合院裡的這些大嫂子一起,給新來的點顏色看看呢。但是還沒咋地,這王小草竟然就倒戈了。

這不是個東西。

“我今天就不賠償,你能把我怎麼樣?誰讓你要放在院子裡……”周大嫂得意的很,囂張的看著趙桂花。

趙桂花直接奔著他家的方向,咣當一下子就把玻璃砸了。

她可不管那些。

周大嫂不可置信的看著趙桂花,來了火氣,把兒子往遞上一放,衝上來:“啊啊,你敢砸我家玻璃……”

她上來就要撓人,趙桂花一把將人拽住,她薅住周大嫂的頭發,直接就給了她一拳。

“臥槽!”

“彆打架啊!”

“我的娘咧。”

“你你你,你這是乾什麼。”

“你怎麼還打人啊!這可不對!”

“就是,這種人不能搬到我們院子裡,哪裡有這樣的……”

院子裡的人很快就出來了,周家隔壁的房間一個黑臉女同誌聽到動靜兒探頭看了一眼,一看打起來趕緊縮回去。

趙桂花站在院子裡,不卑不亢,她清脆:“我們搬到這裡,是廠子允許的,我們今天第一天搬家,你們就要合夥欺負人嗎?這老人欺負新人,我算是看見了。怎麼的?她砸碎了我家的飯碗,還找茬兒不肯賠償,我報複一下都不可以嗎?怎麼的就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她剛才跟我大小聲,欺負人,你們當做沒看見。那我自然不能算了,現在我也不用她賠償飯碗了。反正我這話撂在這裡,誰砸我家飯碗,我就砸誰家窗戶,大不了一頂一。至於打人……她先動手,我不能還手?我必須挨打?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吧?”

莊老蔫兒在一旁點頭,說:“我媳婦兒說得對,誰不知道搬家都是挑著日子的,我搬家當天就砸我家飯碗,這意頭好嗎?這事兒擱了你們家,你們樂意?彆說打她,我媳婦兒不動手,我也不客氣。我們是搬到廠子裡工人的大院兒,可不是搬到土匪窩,怎麼的?想要抱團兒欺負我們新鄰居?沒有這樣的事兒吧?”

“你……”周大嫂挨了一拳頭,玻璃也被砸了,眼看這小夫妻兩個都是相當有脾氣的,曉得這兩個也不是任人捏圓捏扁的,倒是氣的掉眼淚。

王小草:“你哭啥啊,哪有搬家當天砸人家飯碗的,聽著確實挺晦氣的。”

這麼一說,大家還真是心有戚戚焉,覺得這事兒挺晦氣的。

王小草又說:“你這人真是能惹事兒不能平事兒,我看你們雙方都有些火氣,咱們都是鄰居,鄰裡之間,不至於,真的不至於,往後還同一個大院兒呢,互相之間也彆太計較了。我看啊,這事兒算了吧,反正你砸人家飯碗,人家砸你玻璃。也算是扯平了。你看咱們能住在一個大院兒,那肯定也都是一個廠子的。大家不僅是工友,以後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犯不上這樣的,各退一步好不好?”

不得不說,王小草這個時候就已經表現出幾分“管院兒”的氣質了,倒是能勸得住大家,她說:“遠親不如近鄰,以後保不齊還要互相幫襯呢,可比為了這些個事兒鬨得不開心?趙桂花是吧,你看你這搬家喜慶的事兒,雖然這碗是碎了,但是這都是小事兒,咱們也不能讓喜慶的事兒變成生氣的事兒啊。你就彆跟周大嫂一般見識了,她這個人慣常都是這樣。”

又拉著周大嫂說:“這事兒最先是你錯,這你不承認有用嗎?大家都長眼睛的,哪裡是你胡攪蠻纏人家就能由著你的?你看你跟人吵架都不管孩子了,這啥事兒有孩子更重要?我幫你看著孩子,你去給家裡玻璃換了吧。不然這天兒晚上沒玻璃可不行。這凍個好歹不是又要花錢?”

如今是五月,但是晚間可不成,還是冷。

周大嫂聽了這話,跺了跺腳,哼了一聲,說:“那我先去買玻璃。”

趙桂花也哼了一聲,這個時候的趙桂花也不過是個年輕姑娘,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她回擊了一聲,也開始搬家。他們把東西搬進去,莊老蔫兒低聲說:“這樣一來就鬨起來,沒事兒把?”

趙桂花想了想,搖頭:“沒事兒,這件事兒一開始就是她沒有道理,她沒理還想賴我們,我們要是認了慫,以後你瞅著吧。這種事兒肯定是沒完沒了的。但是現在我反擊回去就不同了,最起碼乾什麼他們得悠著點。更是該清楚,我們雖然年輕,但是不好欺負。”

莊老蔫兒點頭,覺得媳婦兒做的對。

現在可不就是這樣,但凡是軟弱一點,就會有無數的吸血蟲衝上來,這就是舊社會。

即便是鬨起來名聲不好聽,也好過軟弱可欺。

莊老蔫兒:“那我現在去買點磚頭,給屋裡砌成內外兩間屋。”

趙桂花:“好。”

她說:“那我在家收拾。”

兩個人很快的分工合作,王小草扶著肚子過來,說:“大家都是鄰居,不是那不講理的人,以後你們有啥事兒叫我。我男人在機械廠做廚子,你男人他是車間的吧?”

趙桂花點頭:“對,他在車間做鉚工。”

她好奇的看著王小草,問:“你這是懷了多久呀?”

王小草笑:“我六個多月了。”

趙桂花:“我看院子裡還有一個孕婦……”

“哦,她可快了,再有不到一個月就生了,你看彆衝撞了她。”

趙桂花:“我知道啦。”

她笑著說:“我也不是那麼衝動吧?”

“你還不衝動啊,你是我見過最衝動厲害的小媳婦兒了。”王小草十分真心的說:“很厲害。”

趙桂花撓撓頭:“是不是像是潑婦呀。”

“哪有,哪有有這麼好看的潑婦。”

趙桂花咯咯咯的笑了出來,王小草也笑了出來,雖然才第一次見麵,但是他們兩個都是爽利的性子,倒是有幾分一見如故,也從這一天開始了兩個人幾十年的友誼。

“其實啊,你凶一點也是對的,周大嫂就是這樣,欺軟怕硬,你凶一點,她以後不敢惹你的。但是你要是被她拿捏住了,她可就沒完沒了了。”

作為鄰居,王小草也是很知道周大嫂的個性了。

趙桂花:“那敢情兒我還做對了?”

“那肯定啊。”

兩人很快的嘮了起來,沒一會兒趙桂花就摸清了這個院子裡的大概情況,還彆說,這院子裡還真都是機械廠的職工,她隔壁是廠裡的老師傅一家幾口。

在旁邊就是蘇家,是去年結婚的,據說小媳婦兒是逃荒來的。

還有周家,他們家也是一家三口,他隔壁也是,那家子也生了個兒子,叫白奮鬥,現在三個月大。至於後院兒,那也是有很多人家,不過各家人都不太多。

怎麼講呢,現在世道亂,誰家不死人呢。

就連王小草他們家都是一樣,家裡人都不在了。

趙桂花摸清了院裡的情況,心裡也放心幾分,這邊其實不算複雜的,相比於他們以前住的大雜院兒,這邊人家更多一些,畢竟這邊又有前院兒又有後院兒,不過這邊卻又沒有那邊複雜。

這邊幾乎家家戶戶都是機械廠工人,雖然也都是窮人家,但是有個穩定的來源,這就好很多了。

越是窮,越是亂,這是必然的。

她以前那個大院兒就有丟菜的事兒,趙桂花東西不放在外麵,再加上一開始就凶名在外,倒是好很多。旁人家確實不行的。她就聽說過彆人家丟了菜乾。

她就盼著這邊能好一點吧。

兩人正說著,莊老蔫兒已經推著磚頭回來,這時王小草也不在這裡添麻煩,夫妻兩個立刻熱火朝天的乾了起來。兩個人力量大很快就把家裡收拾的整整齊齊的。

趙桂花把被子都疊好了放在炕上的一角,這要說起來,他家不缺被褥的,這也多虧了趙桂花“洗劫了”王二他們家,他家四個老爺們,被褥都是有的,續的很實在。

再加上莊老蔫兒原來有一床被褥呢,一起重新彈棉花,剩下的還做了兩件棉襖棉褲呢。

她跟莊老蔫兒都有,得虧,王二家是四兄弟,東西多。

她整理好了,一轉頭,看到莊老蔫兒有些害羞的拿出兩根紅蠟燭,放在了桌上,與趙桂花的視線對上,他趕緊說:“我沒有浪費啊,我就是想著,今天是我們成親的日子,怎麼能沒有紅蠟燭。”

他抿抿嘴,趙桂花噗嗤一聲笑出來,說:“還是你想的周到。”

莊老蔫兒立刻眉開眼笑。

他帶著幾分得意,說:“我其實都跟彆人打聽了,該是準備什麼結婚,我們兩個雖然沒有彆的親人,但是也不能少。”

趙桂花用力點頭,嗯了一聲。

莊老蔫兒:“往後啊,這裡就是我們家了。”

趙桂花更用力的點頭,莊老蔫兒看她頭發都亂了,上前幫她整理了一下,趙桂花去年這個時候剃成了小禿頭,現在頭發不算很長,隻能在耳下梳兩個小兔尾巴。

莊老蔫兒:“這牆砌好了,我沒找到門,我們暫時用舊衣服做個門簾子,你看呢?”

趙桂花:“我來做吧,你給門窗都開著,這樣牆乾得快。”

“好。”

兩個人忙忙碌碌的,周大嫂領人回來換了玻璃,心疼的不要不要的,早知道就賠一個碗了,這玻璃可比碗貴。她有心去要錢,但是還真是應了那句話,欺軟怕硬。

她還真是不太敢,這小媳婦兒初來乍到都敢惹事兒,她反倒是不過硬懟上了。再說了,她剛才出去還專門去他們原來住的那一片兒打聽了一下。

嗯,果然不出意料之外,是個潑婦。

聽說,他們兩個把進屋偷東西的小偷差點沒打死,這個娘們都敢拿菜刀砍人,她這一想,就覺得自己還是不行。人人都說她潑辣,但是這麼辣,她還真是做不到。

而且據說,這小娘們比她男人猛多了,原來專門練過。周大嫂打聽了這些,倒是真的就不敢得罪人了。她咬咬牙,覺得今天做的不太好,虧了。

她這人也是個快嘴臉兒,藏不住事兒,轉頭兒大院兒裡的人都知道了,新來的小夫妻啊,那可是很凶的。那個趙桂花,還是個練過的。

誰知道趙桂花剃光頭就是為了除虱子啊,沒人知道,在她自己的誤導下,變成了出山的高手,你說這……

反正吹牛麼,不犯法!

這一天還沒過去,大院兒都知道了他們的“底細”,而趙桂花跟莊老蔫兒兩個人也買了豬頭肉,還買了一隻燒雞,趙桂花則是包了餃子。

今天不光是他們的喬遷之喜,更是兩個人的大喜之日,兩人都換上了好衣服,趙桂花穿上了紅色的褂子,莊老蔫兒也換上新做的衣服。

莊老蔫兒喜滋滋的摸著新衣服,說:“媳婦兒,你真好。”

趙桂花翹了翹嘴角,莊老蔫兒跟趙桂花一起包餃子,這是去年的時候趙桂花搬回來的白麵,除了開始病了那會兒,往後並不是每天吃了,除了過年過節,他們也隻會在一個月改善個兩三次。

倒是現在,還剩下一袋半呢。

大米和白麵兒各剩下一袋半,倒是二合麵吃了不少了。

趙桂花:“你給糧食放在廚房那個鍋台下麵。”

“好。”

這是他們剛才砌牆的時候順便砌上的一個小密室,藏人是不可能藏人的,就在側麵的鍋台下麵,不能藏人,但是放個幾袋子糧食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趙桂花這還是跟自家阿奶學的,這艱苦歲月過來的,誰不知道怎麼藏糧食。這是能救命的。

彆說她家了,就連王二那幾個歹人都知道藏一些糧食以備不時之需呢。

趙桂花一吩咐,莊老蔫兒就懂了。

原來他爹領他過日子的時候,也有這樣的事兒的。他把糧食都放起來,將小櫃子鎖上,鎖頭是彆在牆角裡的,除非去掏,不然真是很難發現。

他說:“以後我會好好乾活兒,賺更多錢,給密室屯滿了。”

趙桂花含笑帶嗔的瞅了他一眼,莊老蔫兒碎碎念:“這一次雖然花了些錢,但是你也彆心疼,我以後會更努力賺錢的。咱們結婚就這麼一次,我們也得好好的慶祝一下,不然以後想起來多後悔啊。”

他怕趙桂花心疼錢呢。

趙桂花又看了他一眼,說:“德行吧你。”

她這時已經包完了餃子,擦擦手,起身枕頭裡掏呀掏,掏出一個袋子,說:“你看看。”

莊老蔫兒疑惑的打開,低頭看了過去,這一看,眼珠子差點凸出來,說:“這這這……”

他結巴的不行,壓低了聲音,說:“你你你,你怎麼有這麼多錢?”

趙桂花接過袋子,數給他看,說:“這是三十一塊銀元,四根小金條,有一塊銀元是你當初給我的,剩下的都是我從我仇人家裡翻出來的。”

莊老蔫兒在這段時間已經知道趙桂花家當初具體是什麼情況了,他一點也不覺得媳婦兒做事情狠辣,彆看他這人不惹事兒又老實。但是卻也是骨子裡很有骨氣也有正氣的。

壞人死一萬次,他都不會覺得有一點可惜,相反,這種壞人死了,好人才多了點生活的希望,所以他是很讚同趙桂花的行為,他唯一後怕的就是幸好趙桂花沒有被抓到。

不過倒是不想,她拿了這麼多錢出來。

趙桂花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她直白的說:“我以前也不敢完全相信你,所以都沒有跟你說,我當時拿的錢自己一分也沒花,都在這裡,現在我們成親了,我自然要告訴你。”

莊老蔫兒正色說:“你這樣做的對的。”

趙桂花翹了翹嘴角,說:“那是當然。”

她說:“我可是很會過日子的,這些日子我們的生活費還有吃穿用度,都是你的工錢。這還有剩呢。所以這個錢我都沒有動,以備不時之需。”

莊老蔫兒點頭:“你做得對。”

他好奇的看著小金條,說:“我還第一次看到金條。”

彆看這一個金條才是手指粗細,不是大的,但是他們老百姓也是從來沒有過的。

四根啊!

這可真不錯。

趙桂花:“我先收起來,咱家缺錢缺糧的時候,也能換糧食,關鍵時刻是有大用處的。”

莊老蔫兒趕緊點頭,說:“這個聽你的,你快收起來。”

兩個人都沒有想到,這存起來的銀元還有小金條是頂了大作用的,六零年左右的饑荒,還有三個孩子能夠都讀到高中畢業,都是多虧了這點家底兒。

當然,誰也不能看到前頭兒去,這些都是後話了。

他低聲:“我們彆被人發現,小心點。”

趙桂花:“我當然知道的呀。”

莊老蔫兒哪裡想得到,自家的“家底兒”竟然這麼大,但是財不露白他是很懂的,他低聲:“咱們跟鄰居都不太熟悉,也不曉得他們是什麼人,剛搬過來你還是彆去挖菜,多在家裡待著。”

趙桂花:“我曉得的。”

她也有自己的算計,她說:“我去火柴廠接一些糊火柴盒的活兒,也賺點錢貼補家用。”

以前覺得女人家想找個活兒乾真是千難萬難,但是現在日子過起來了,倒是能找到一些零工。雖然都是在家乾活兒,但是也能貼補一些家用了。

莊老蔫兒:“這也行,不過你彆讓自己太累。”

趙桂花白他一眼,說:“我以前在鄉下乾活兒也是不少,我哪裡怕累?咱們老百姓過日子,自然要勤快點才能過好日子,不然沒吃沒喝的,日子得過成什麼樣?”

莊老蔫兒含笑:“好好好,都聽你的。”

趙桂花又把錢收起來,這才起身煮餃子,夫妻兩個還買了一小瓶酒呢,極小的瓶子,莊老蔫兒倒了兩杯,他關好了門窗,又將兩個大紅蠟燭點燃。

餃子出鍋,趙桂花將切好的豬頭肉還有燒雞端上了桌,兩個人對視一眼,就這樣坐在炕上,對著紅燭三拜天地。

夫妻對拜……莊老蔫兒抬頭的時候握住了趙桂花的手,他笑眯眯:“往後我們就是夫妻了。”

趙桂花:“我們本來就是夫妻,我們上午還去公所領了婚書呢。”

這可是很正式的。

“對對對。”

趙桂花:“來,吃飯了。”

莊老蔫兒:“好嘞。”

今天的菜色很好,是兩個人難得的美食,莊老蔫兒扯下一個雞腿,說:“來,給你。”

趙桂花:“你也吃啊,還有呢……”

兩個人很快的大快朵頤,新婚的夜裡,兩人因為搬家都有幾分疲憊,但是心情卻格外的明媚,雖然這世道亂,但是他們兩個人終於有了相依為命的人,以後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莊老蔫兒和趙桂花正式結為夫妻,倒是有幾分老夫老妻的感覺,不過莊老蔫兒卻覺得乾勁兒更足了。

因為搬了新家,房租變少了,趙桂花他們每個月能存下來的自然也更多了幾分。因為趙桂花搬過來的當天就跟周大嫂鬨了矛盾,院子裡的人跟趙桂花不算是十分熱絡。

不過倒是也沒有什麼衝突,大家各自過日子,也沒那個功夫拉幫結派的吵嘴。

這每天為了一點嚼穀兒已經很疲憊了,哪裡還有功夫說那些有的沒的。

倒是王小草能跟趙桂花處得來,兩人來往更多一些。

趙桂花夫妻很快的安頓下來,也在慢慢的融入大院兒,大院兒的人啊,走了又來,來了又走,有人搬走了,但是又有人搬進來,但是周大媽這幾家倒是都在,慢慢的也就說得上話了。

你彆看趙桂花跟周大嫂在第一天就鬨矛盾,但是他家周大哥倒是沒說什麼,這日子長了相處起來。幾個院裡的壯年老爺們也一起去河邊打魚改善生活,倒是還算是和睦。

要不說這個年頭兒都樂意生兒子,生很多兒子,那是因為,人多真的力量大。

如果說一兩個人,隻能去釣魚,還未必能釣得到,也有不少地痞貪便宜強行索要。但是人多一起去下網,那是絕對有收獲的。各家分一分,是自家吃還是賣掉換錢,都是可以的。

趙桂花他們不太會做淡水魚,但是好在還有王小草的男人,李廚子現在已經是正經的廚子,那手藝是不錯的,不說教他們做菜,指點一下怎麼樣去腥味兒總是可以的。

實在不行,醃上鹹魚,也是一道硬菜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下去,趙桂花他們搬來的時候沒想過自己能在這裡住多久,但是卻不想,這一住,就是幾年下來了。日子也安定了下來。大概是因為日子安定了吧,趙桂花他們家也越發的蒸蒸日上。

一晃幾年過去,大院兒裡有了許多的改變,他們家也是一樣。

他們家也從兩口人,變成了四口人,從一間房,變成了兩間房。旁邊那間房也被他們租賃下來了,給孩子住。

趙桂花已經陸續生下了大兒子莊誌遠還有二女兒莊誌心,兩個小娃娃還不到上學的年紀,在院子裡蹦蹦跳跳的,他們大院兒孩子多,年紀差不多的孩子也不少。

大家都在院子裡跳格子,有蘇家三姐弟,有小周群,小奮鬥,還有小李芳,李芳領著莊誌心翻花繩……小朋友們很熱鬨,而大人們都在忙碌,趙桂花也在糊紙盒呢。

不管是她,院子裡幾家的婦女都在乾活兒,這可是錢呢。

現在天氣正冷著,但是大家也不介意,還是湊在一起乾活兒。

這湊在一起還能說著周圍的八卦,嗯,這麼多年過去,雖然彼此在心裡互相看不上,但是麵兒上已經很和睦了,畢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麼。

大家都在說著巷子裡的八卦,說著廠子裡的八卦,就聽外麵突然傳來劈裡啪啦的聲音。大家一聽這動靜兒,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他們老百姓見多了這樣的亂相,雖然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但是幾乎是不做停留的各自把東西一收,趕緊叫上自家的孩子,關門關窗,有那緊張的還趕緊把門抵上。

趙桂花也把自家的兩個孩子叫到了屋裡,叮囑他們不能亂跑,自己趴在窗戶上往外看,她男人還沒回來呢。

這個時間,莊老蔫兒他們都在廠子裡上工。

“娘……”

趙桂花:“你們自己玩兒。”

她猶豫了一下,跑出去把大門掩上,但是沒鎖門。

畢竟,各家的爺們都沒回來呢。

趙桂花回來坐在屋子裡,感覺到冷風吹來,突然覺得今天真冷。她起身說:“我燒點火。”

兩個小孩兒眼巴巴的看著趙桂花,趙桂花努力平定了一下心神,說:“沒事兒,媽媽在家呢,不會有事兒的。”

兩個小孩兒往媽媽身邊挪了挪,趙桂花揉了揉孩子的頭,雖然他們都是普通老百姓,但是也知道天津衛那邊在打仗,但是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大家都是忐忑又害怕,害怕又期待。

不過這個時候,不管怎麼害怕,也沒有去彆人家串門的,都是安安分分的躲在自己家裡,等待著一個結果,這一上午,趙桂花都在忐忑裡渡過,她甚至不知道這樣的情形要多久,隻知道他們老百姓隻能老實的等在家裡。雖然緊張的不得了,但是因著孩子還小,她倒是努力要裝作若無其事。

隻不過啊,中午忘了放鹽的菜說明了她的恍惚不安。

就在大院兒各家都緊張的時候,趙桂花突然聽到外麵傳來開門聲,她立刻來到門口,就看大院兒幾個上班的男人都回來了,他們一個個激動無以複加,叫:“解放了,解放了啊!大家快出來……”

“西直門換防了,解放了啊……”

“解放軍的大部隊,過兩天就要進城了……”

院子裡的人聽到這動靜兒,紛紛跑了出來,一個個都激動的臉色通紅,不可置信但是又格外高興:“真的嗎?這些都是真的嗎?”

“你們沒弄錯吧?沒看錯?沒聽錯?”

“沒有,一點也沒有,現在街上都是人,大家都在慶祝,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莊老蔫兒奔著自己的媳婦兒,握著她的手,激動的說:“以後再也沒有人壓迫我們了,我們以後可以好好生活了……這樣的日子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趙桂花也開始掉眼淚,她淚水停不下來,但是嘴角卻翹的高高的,她揉著眼睛說:“真好,真好呢。”

雖然她的家裡人都看不到這樣的日子了,但是她會代替他們,認認真真的好好活一場。

“真好,真好呢。”她反反複複的呢喃,莊老蔫兒這時也不管自己是在外麵,他一把抱起趙桂花,說:“以後,我們一家子,再也不用怕了!我們可以過安穩的好日子了!”

趙桂花被他勒的難受,但是笑容卻停不下來,說:“嗯,再也不怕了!以後都是好日子。”

“爹,爹抱……”莊誌心撲過來,莊老蔫兒將女兒抱起來,又把兒子抱在懷裡,兩個小孩兒都被舉高高。小朋友感染了大人的喜悅,跟著哇哇叫。

莊老蔫兒哈哈大笑,說:“今天晚上,咱們吃餃子!”

“哇哦!”

“我要吃我要吃!”

“我家也要……”

小孩子們格外的熱鬨,院子裡的大人更熱鬨,他們比孩子們更知道這好日子是怎麼來的,一個個的都激動的亂竄,又哭又笑的。甭管以前有沒有小摩擦小矛盾,這時都能抱在一起興奮又快樂的慶祝。

莊老蔫兒攬著媳婦兒舉著孩子,突然就轉頭,看向了他的媳婦兒,他認真說:“媳婦兒,我們再生一個孩子吧?我們再生一個孩子,他就能出生在新中國了。”

他高興中帶著憧憬:“就叫誌希,希望的希,不管男娃兒還是女娃兒,都叫這個,好不好?”

趙桂花眉眼都是笑意,用力點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