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在前麵指著路,張軍在後麵趕著孩子,蛤蟆車拐不進小胡同,隻能停在主路上。
蘇陽看了一眼,車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塑料筐,每筐差不多十幾公斤,有個頭大的料子,一個就占一個筐。
“大家夥搭把手,中午我管飯。”蘇陽大家喊了一聲,立刻圍上來十幾個人,手忙腳亂的幫忙抬筐。
兩百筐左右的料子被整齊的碼放在院子裡,這時候全村的人幾乎都來了,圍著豬圈左看右看,臉上掛著驚訝兩個字。
他們在河床上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多的料子。
足足兩千公斤,都快堆成山了。
大家看著滿院的料子,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乖乖,這麼多料子得值多少錢啊!”
“這不就是妥妥的小金庫嘛,都能把小日本子給買下來了吧!”
大家對這些料子的價值沒有概念,總之在他們眼裡,這就是一座金山。
這工作也是一份好工作。
隻是可惜了,自己沒選上。
奶奶嘞個腿!
而那些天選之子,想到以後要伺候這些料子,大家便提起了精神頭。將一筐筐的料子給碼放好,劉小成拿著本子一遍遍的數起來。
隨後又一筐筐的開始稱重,現在還沒有坐墩稱,都是一杆星。用一個木杠子穿過提手,兩個人放在肩膀上一起抬起杠子。
劉小成站在一旁,用手一點點的往後扒拉秤砣,記錄杆子上的斤數。
大家乾起來格外認真,兩百個依次稱重,一直忙活到大中午,最後劉小成在本子又算了好幾遍,數目一致,這才放心的給蘇陽說了一聲。
“陽子,我這邊稱完了,又算了好幾遍,一共兩百筐,兩千公斤正好。”
“行,”蘇陽看向張軍,“張叔,你那邊安排的咋樣了?”
張軍擺擺手,從人群裡立刻走過來五六個漢子,平均四五十歲,手裡還握著各式的槍。精神頭都很好。
“放心吧,他們以前都當過民兵,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讓他們現在上戰場,那也不含糊。”
畢竟這麼多料子放在這裡,容易招賊,蘇陽便提前跟張軍打了響聲,到時候村裡出力,幫忙維護治安,蘇陽管頓飯就行了。
人心隔肚皮,有些人看到料子,難免動起了歪心思,但是看到那些拿槍的人後,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年頭小偷小摸都是重罪,動不動就能判幾年牢飯。
蘇陽先給他們每人發了一盒雪蓮,都是附近村裡的人,蘇陽多少都認識,有的以前還跟蘇陽有過節。但是現在看到蘇陽,都跟接見鄉裡的大領導一樣嚴肅。
蘇陽來到吳亮跟前,讓了一根煙,“同誌,我這邊都算好了,中午在這吃頓飯再走吧。”
吳亮看了一眼這裡的環境,自打進了這個院就一直捂著鼻子,這羊糞豬糞的味道,直竄腦門,彆說吃飯了,昨天吃的都想吐出來了。
“算了,我得回城裡文化局,這簽收單你給我簽個字。”
“行,那我們也就不留你了。”
蘇陽拿起筆工整的寫了兩個正楷字。
吳亮坐著蛤蟆車回了城裡,張軍也開始招呼大家散開:“大家夥都回去做飯吧,彆圍在這裡了,丟了少了的說不清。”
熱巴嫂子這會飯也做好了,在院裡臨時用磚頭支了一個鍋台,大鍋裡燉著白菜,粉條,土豆片,雖然沒有肉,但這種大雜燴也是一道好菜了。
加上幫忙卸車的人,還有一些渾水摸魚的,一共三十多個人,聚在院裡吃起飯來,一個人舀了一碗,吃的津津有味。
大家吃過飯,意猶未儘的散去,這個消息就跟西北風一樣,一轉眼就刮遍了整個十裡八村。
有不少人慕名而來,騎著車子大老遠的隔著牆頭望一眼。看見那堆積如山的玉石料子,心裡“撲騰撲騰”的跳了起來,比偷看鄰居嫂子洗澡還刺激。
下午的時候,蘇陽就開始組織大家工作起來,流程也很簡單。
前麵的兩個漢子負責往桌子上抬筐,後麵兩個組四個人挨個看,貼上標簽往後傳。後麵兩個組仔細看過之後打上鉤。
碰到拿不準的就先扔一旁,回頭大家一起研究。
來回倒騰了幾個回合,大家很快就得心應手了。
蘇陽看著流程比較順了,便走出門外,趕跑了爬牆頭偷看的幾個巴郎子,隨即鎖上大門,現在不是院裡工作的人,一律都不讓進。
蘇陽來到張軍家裡,往桌子上扔了兩包煙,“張叔,你這兩天跟著張羅,忙前忙後的,有機會得好好謝謝你。”
張軍剛放下碗,笑道:“哎呀,謝啥謝,多見外。你這邊有啥事就說一聲,能張羅的我都給你張羅。”
“行。”蘇陽笑笑,問道:“對了張叔,鄉裡承包河床的有啥消息沒?”
張軍忽然想起了什麼,拍了下腦門:“哎呦差點給忘了,下星期鄉裡要開一個招商會,這是文件你看一下。”
張軍從兜裡掏出一張紅色紙頭,上麵寫著關於招商承包會的介紹。
“張叔,這個那我帶回去慢慢看。”
蘇陽要走,張軍關切的問了一嘴:“陽子,你真要承包那河床啊,該說不說的,還得囑咐你兩句,這萬一要是.....”
“張叔,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張軍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現在公家礦都不賺錢,那破河床被挖了八百遍,還能賺啥呢?
蘇陽拿著紅紙頭來到家裡,仔細研讀起來。
現在整個瑪麗豔河床主要是在洛甫縣恰爾巴格鄉,長五十公裡,但是公認能出貨的隻有十五公裡左右。
其中10到25號坐標位置大概有五公裡左右,也是河床的黃金位置。
再者就是150號坐標位置,曲達六組附近的衝積平原。以及79到93號位置的下遊地帶,這裡以前是流經戈壁灘的,所以夾在了很多戈壁料,被水流打磨後,成了一種新的籽料,出貨率也很高。
當然價格也因為位置不同而不同,比如黃金位置的價格,比大糧地的價格還要高,能達到一畝一百五。
而其他的位置就依次遞減了,但也沒有低於一百的。
蘇陽經過了幾天的測量河床,基本上將上下遊的情況都摸清了,再加上一些水文曆史資料的參考,蘇陽現在對瑪麗豔河床最熟悉不過了。
要想花最少的錢,博取最大的利益,這個要好好籌劃一番。
夜色已深,蘇陽迷瞪著雙眼,忽然被外麵的一聲貓叫聲給驚醒了。
忽然想起豬圈裡的料子,心裡多少有點不踏實,雖然陳二在那裡住,但他一個上了年紀的人,真碰到什麼人也管不了什麼用。
張軍找來的那些老民兵,本來人家就沒要錢,白天給看院管頓飯,晚上自然也回去睡了。想到這,蘇陽就睡不著了,拎起牆上的五六式步槍,就朝著豬圈走去。
淩晨時分,萬籟俱寂。
農曆十一月的夜裡格外清冷。
蘇陽跺著腳來到豬圈,敲了敲門,陳二披著皮襖子走出來:“誰啊?”
“我,陽子。”
“來了來了!”
陳二挑開門栓,又用鑰匙打開了一個鐵鏈子,原來是栓狗的,現在綁在門上多一道安全。
“陽子,你咋這時候來了呢?”
“我不放心這邊,後麵幾天我都在這裡睡。”
“行,天黑的時候剛燒的炕,這會正熱乎呢。”
蘇陽進了院裡,院裡的石頭都用包單皮蓋著,上麵還壓著幾捆蘆葦子,要是碰到小偷小摸,一挪蘆葦子屋裡就能聽到動靜。
檢查一遍後,蘇陽坐在炕頭上擦槍,現在進山打了幾回狼崽子,對槍的結構也基本上熟悉。
拆裝組合也不在話下,抹上一抹油脂,再用毛巾來回抹擦,最後亮堂堂的,不容易生鏽。
陳二看著那槍,就想起自己年輕時候,也是當過民兵的,在原來清水河的大壩上,經常練習打靶。
蘇陽將槍遞給陳二,“陳叔,你來試試。”
陳二屋裡叼著煙,煙圈熏的半眯著眼睛,接過步槍,三兩下就把槍栓和膛線給拆了下來。再嘬一口煙,那槍又組合上了。
“哎呀陳叔,可以啊!”
陳二擺擺手,“都多少年了,沒想到這槍一上手,手指頭就跟著動了。”
刻在骨子裡的記憶,無論多久都不會忘。
第二天一大早,蘇陽迷迷瞪瞪的起來。
因為陳二半夜起來給騾子喂過一次夜食,蘇陽也被攪醒了,早晨便多睡了一會。
門外已經聚集了很多人,手操在袖筒裡,等著蘇陽給開門,陳二看蘇陽沒醒,也不敢輕易打開。
這一點蘇陽覺得做的很對。
“他嬸兒,今天塗著大紅唇子,穿那小紅襖的,乾嘛去呢這是?”
“去陽子那上班唄,咱們這又不下坑刨土的,還有老爺們,塗個唇子意思一下。”
二嬸子一路上邊走邊笑,碰到有人打招呼,就得意的聊上兩句。外人羨慕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在他們眼裡,不乾苦力活還能掙錢,那就是脫離貧苦大眾的體麵人。
“陳叔,把門打開吧。”蘇陽起床對外麵喊了一聲。
“好嘞,我這就打開。”陳二應了一聲。
院門打開後,大家夥看到蘇陽也是點頭哈腰的,以前人家叫他西懶,好聽一點的叫陽子。
現在大家眉眼裡都是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