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錦鯉嬉水圖(1 / 1)

蘇陽跟著大師兄走進抱石軒的後院,視線頓時開闊起來,院子是標準的四合院,往後還有一層小門,那是玉石雕刻的工作間,從裡麵傳來機器的聲音。

“師傅,蘇陽來了!”

大師兄衝正堂的房間喊了一聲,一個身形瘦削的老人打開房門,笑吟吟的走了出來。

“呦嗬,巴郎子大駕光臨了嘛,還以為看不起我老頭子了,這都過完年多少天了,才想起到我這來,哼!”

傲嬌的小老頭還是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看得出來就是嘴硬心軟的主。

“過年回了趟老家耽誤了不少時間,我這不來給你拜年了嘛。”

馬學五掃了眼蘇陽,“老子可沒看出你是來拜年的,你看,連包茶葉也沒拎嘛!”

“馬老,我這禮可大著呢。”蘇陽笑著拎了拎手裡的化肥袋子,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木生,看茶。”

“好嘞師傅。”

蘇陽跟著馬學五走進正堂大廳,木生立馬從廚房拎來一壺熱水,回到屋裡。

幾個人進了屋,兩側工作的徒弟們看到這一幕,也是一臉蒙圈。

“這特麼是誰家的巴郎子?能讓師傅這麼高興?”

“看年齡跟咱也差不多啊,也沒見師傅讓咱們進過正堂。”

“剛才我聽到了,前台的木生師弟就因為懟了他幾句,大師兄直接給罰工資了,我還聽說這小子是新年會上,跟師傅一起入選大會堂藏品的人,就是那個薄胎玉碗和金絲荷花台的主人!”

“什麼?他...這麼年輕,入選大會堂?”

大家夥在背後一陣唏噓,怪不得師傅對他這麼看重,要是再過幾十年,那成就肯定遠在馬學五之上。

現在覺得木生師弟這錢罰的不虧,這點眼力勁都沒有,還做什麼玉雕。

蘇陽坐在堂內茶桌賓位,大師兄在一旁端茶倒水,隨後走了出去。

“巴郎子,你給我帶了什麼大禮啊,還用這種袋子帶過來。”馬學五手中盤桓著玉壺,好奇的問道。

蘇陽得意一笑,彎腰從袋子裡取出幾塊買來的料子,品相極佳的流水料。

“馬師傅,這是我從河穀收來的,你看看適合打什麼物件?”

馬學五正了正眼鏡,看了一眼,這些料子確實不錯,無暇無綿,這些年已經很少見這麼好的料子了。

“剛好有個主顧想做一副錦鯉求子圖,這塊白玉確是合適的很。”

好料子是玉雕的基礎,不過市場上的好料子可遇不可求,馬學五看到好料子也會心動。

“巴郎子,這些是要賣給我的嘛?”

蘇陽搖搖頭,隨即又取出一塊石皮料,放在了桌子上。

“馬老,我來是想請您幫個忙,請您給這塊料子尋個買家。”

馬學五看到這料子,立即皺起了眉頭,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便立刻拿在手上。

“哎呦,巴郎子,這是...紅玉料?”

蘇陽點點頭:“沒錯,確實是紅玉料,咱們和田也隻有您雕過紅玉,所以就來找您看看。”

馬學五捧起石頭左右照看,上一次見到這種料子還是十幾年前,而且一輩子就那麼一次,沒想到今天又能見到。

馬學五放下石料,鄭重的看了眼蘇陽,“巴郎子,你這塊料子可真是好東西,一般人可無法消受哦!”

話音一轉,說道:“我這裡尋賣家倒是不難,不過,老子跟石頭打了一輩子交道,看到好料子手心就癢癢嘛,到時候能不能我們一起雕刻這塊料子?”

蘇陽點頭一笑:“當然可以的嘛!”

馬學五一聽,立刻激動的放下手中玉壺,得意的拍了拍蘇陽的胳膊。

“紅玉配錦鯉,我這現成的買主倒是有一位,我這位主顧從半年前就開始預定錦鯉圖,想送給即將出生的孫子,不過一直沒有尋到好的料子,這塊紅玉剛好合適!”

紅玉錦鯉,的確是上配天成,渾然一體。

“那就有勞馬老幫忙詢問一下了。”蘇陽幫著倒了杯茶,“那我就把這料子留在這了。”

“放心吧,老子在江湖上還是講信用的,這點你不用擔心。”

蘇陽自然是相信的,堂堂玉雕大師的名聲可比這一塊紅玉料珍貴多了。

“木生,過來一趟!”

馬學五當即喚來門外的徒弟,給錦鯉圖的買主打了個電話,對方一聽有紅玉料,立刻滿口答應,價格也是基本談攏,三十萬的價格,算是人情價了。

馬學五端起手裡的玉壺抿了一口,頗為欣賞的帶著蘇陽前往玉石工作間走了一趟。

“巴郎子,我帶你去參觀參觀老子的抱石軒。”

抱石軒成立四十餘年,在全國都是首屈一指的玉石廠牌,在和田也是有一無二。

諾大的車間有一百多位工匠弟子,甚至比萊蕪的紅旗玉器廠規模還要大,叮叮哐哐的聲音不絕於耳。

一老一少的身影走進車裡,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平日裡馬學五不苟言笑,對弟子們也是格外嚴格,平時大家都是如見虎狼一般。

而現在馬學五卻帶著一位年紀輕輕的巴郎子,左右照看,臉帶笑容,不厭其煩的一番介紹。

“你們看,那位就是跟師傅並列入選人民大會堂的年輕人!”

“啊這..就他?除了有一副白臉皮,一點也看不出來哪裡比咱們強啊,這就是真人不露相嘛?”

“咳,趕緊乾活吧,這是師傅中意的人,不是咱們能比的。”

“我就不信能比咱們抱石軒的人厲害,有機會我都想跟他比比。”

“拉倒吧你,咱們師傅都不一定比過,這特麼就是天才!”

蘇陽看著緊張忙碌而有序的車間,也是開了眼界,這裡的玉雕製品普遍難度係數較高,每一件成品最後都由馬學五親自檢驗,合格之後才能交付買主。

畢竟來這裡定做的人,都是衝著馬學五的名氣而來,出品質量還是有保障的。

成品展示櫃上,展示著一些最近雕刻的成品,器型精美,造型獨特,每一件都是玉雕極品。

馬學五隨手拿起一件碧玉蟾蜍,問道:“巴郎子,這個你覺得怎麼樣呢?”

蘇陽拿起看了看,這隻碧玉用葉爾羌的二級碧玉雕刻,蟾蜍整體晶瑩剔透,看著敦實厚重。

不過拿在手上卻十分輕巧,仔細看來,這隻碧玉蟾蜍的身體從嘴巴被掏空肚皮,而且沿著後背紋路嵌了一條金線,在光照下顯得流光溢彩,如水紋在背,活靈活現。

“不錯嘛,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蟾蜍是用中空掏膛和嵌絲工藝雕刻。”蘇陽滿意的放下了手中蟾蜍。

馬學五得意的笑了笑,“不瞞你說,自從上次見識到你的薄胎打磨工藝和嵌絲工藝之後,回來經過一番研究,用這個碧玉蟾蜍嘗試了一下,不過薄度和嵌絲融合度還差的多嘛!”

“在這一點上,老子還要多跟你學習學習,上次的揚子活鏈,我不過是占了時間的優勢,那件作品早在兩年前就動手雕刻了,剛好趕在了新年會的評選活動,這才有機會入選大會堂。”

“而你就不一樣了嘛,我聽說你是用一個月的時間,將薄胎玉碗和金絲荷花台打磨成功,這才是真正的獨一無二,老夫一輩子心高氣傲,在玉雕行業內就沒服過誰,你算是例外。”

蘇陽聽著有些慚愧,馬學五可是一代國師,平時這些弟子能拜到他的門下,身上都帶著光環,將來也是前途無量,如果能得到這種讚揚,那絕對算得上是人生高光了。

馬老頓了頓,似乎還有話要說,他看了看這滿院的工匠弟子,說道:“老夫一輩子沒有子嗣,追求了一輩子的手藝,現在也是到了該享受的時候了,老子自認為這些年在行當裡混出了一些名堂,收門下弟子108人,很多人都是各工藝的佼佼者。抱石軒也承蒙大家厚愛,業內都給三分薄麵。”

“不過呢,你雖技藝高超,深不探底,不過在這行當裡,技藝隻是一方麵。如果你願意,我願收你做我最後一個關門弟子,以後我們互相學習,巴郎子你看怎麼樣啊,....”

此話一出,工作間的那些弟子們豎起了耳朵,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們能拜入馬大師門下,都是經過精挑細選,層層考核進入的,就連門店的看門弟子放在其他地方,都是新一代的佼佼者。

不過大家似乎聽出了更深層的意思。

“你說師傅不會讓他來做繼承人吧!”

“你彆說,還真有可能,師傅他老人家這幾年都在物色優秀弟子繼承抱石軒。”

“臥槽,這麼說的話,咱們以後可都能對這小子客氣點,說不定以後就要看人臉色吃飯了。”

一些人在背後議論紛紛,手裡的活計也慢了下來。

蘇陽霎時一愣,看著馬學五手中的玉壺思索片刻,這對自己來說沒有壞處,自己雖說是一戰成名,不過更多的人持懷疑態度。而馬老卻是聲名顯赫的大師,靠著這棵大樹,將來也好為自己乘涼。

尤其是在做玉雕出口貿易的時候,很多國外華裔儘管身在國外,但是好玉的人,還是認可大師的名聲。

“馬老,我自然是願意的。”

馬學五手中玉壺停了下來,這才緩緩放進嘴角抿了一口,似乎懸著的心放下了。

“好嘛好嘛,既然這樣,那等下午我們就正式拜師禮,順便等那個錦鯉圖的買主過來,我們一起談談,再研究下雕刻方案。”

“行,馬老。”

“唉,叫我什麼?”

“師傅!”

馬學五聽到這句話,得意的翹起了嘴角,想起那日在新年會上,卡布提和江老搶人的畫麵,最後不還是落到老子手裡裡,突然有種黃雀在後的竊喜。

中午的時候,馬學五帶著蘇陽在後堂吃飯,路過的人紛紛打起了招呼,蘇陽點頭一一回應。

隨後大師兄帶著人來到了後院的正堂門前,弟子們加上雜役,浩浩蕩蕩一百多人,站在院裡往裡看著。

關門弟子的儀式相比以往更為隆重,本來都是需要幾天的準備時間,今天這麼著急,看來是怕蘇陽跑了啊。

馬旭五身穿中式禮服,在大師兄的主持下,很快便進入了流程。

首先要拜祖師爺,在正堂中間,懸掛著一副很大的祖師爺畫作,一身紫色道袍,仙氣飄飄。

這就是玉雕行業的祖師爺,丘處機。

相傳丘處機在問道之時,跟隨王重陽雲遊四方,每到玉器作坊便察人琢玉,將玉器與道教相結合,發揚了玉雕技藝。後來在掌全真教時,還雕刻過一頂“金絲嵌玉道冠”,雕刻難度很高,直至現在也很少有人複刻出來。

玉器行為了紀念丘處機將“以玉察人”代入玉器,便尊丘處機為鼻祖,改玉器行會館叫“長春會館”。

蘇陽在大家的見證下,拜祖師、敬師茶、排輩分。

在進行完後,馬學五對著大家說道了幾句,大家隨後便去工作間乾活去了。

下午的時候,蘇陽跟著馬學五接待了紅玉料的買主,對方是國外的華裔,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原是和田本地人,所以對和田玉有種特彆的情感。

現在作為歸國華人,講究一個葉落歸根,希望能用一塊極品玉料送給未來的孫子。

所以也沒有很在意價格,出手也很大方,以三十萬的價格定下了這塊紅玉料,先付五萬的定金。蘇陽也是欣然答應,在馬學五的見證下,簡單的簽下了協議。

簽完合同後,三個人在正堂茶桌喝茶聊天。

談及雕刻方案,學五和蘇陽相視一眼,根據這塊料子的器型談到自己的看法。

不過,買主頗有意味的看了眼蘇陽,眼神流露出一抹疑慮。

“馬大師,這個巴郎子年紀輕輕,讓他....”

馬學五伸手擺了擺手,將玉壺放在桌上,笑道:“王先生不用擔心,這個巴郎子可不簡單嘛,是我的關門弟子,技藝不在我之下!”

聽到這句話,對方先是驚了一下,隨後疑惑的目光更為深重。

馬學五隻好笑笑,拍了拍蘇陽的肩膀:“巴郎子,你給王先生說說看,你的雕刻方案吧。”

蘇陽點頭應了一聲,雙手捧起紅玉料看了看。

隨後默默開啟“大師雕刻”功能,係統立即根據紅玉料的器型,浮現出幾種雕刻方案,在遴選過後,蘇陽選擇了其中一個頗有靈氣的方案。

蘇陽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紙筆,在紙上淺畫了一副“錦鯉嬉水圖”。

俗話說“有水則靈”。

雕刻錦鯉,一般都是以錦鯉的跳躍造型為主,魚尾魚鰭多樣,魚兒生動活潑,卻偏偏無水,總覺得死氣沉沉。

蘇陽這次以水為主,將水花用鏤空線雕的方式呈現,將跳躍的水滴與波動的漣漪用玉絲細線相連,有種錦鯉在水中戲水的感覺。

而紅色錦鯉將用嵌絲工藝,將所有魚鱗用金絲鑲嵌,呈現出流光溢彩的感覺。

蘇陽根據畫中所示,簡單的敘述了一遍。

王先生最後楞在那裡,緩緩豎起一個大拇指,起碼這種方式倒是新穎獨特,不難想象成品將是多麼富麗堂皇。

隻是....一旁的馬學五暗暗吸了一口涼氣。

不禁暗暗戳了戳蘇陽的胳膊,這種高難度的雕刻方案,就算是馬大師本人都沒有把握完成。

先不說錦鯉的魚鱗嵌絲工藝了,就隻說這鏤空水滴和漣漪水紋,如果稍微一個不留神,玉線就會折斷,那可是功虧一簣,而且這可是百年一遇的紅玉料!

“他怎麼敢的啊!”

還有這魚鱗嵌絲工藝,他前段時間隻是嵌了這一個流金後背的金線,就費了好大的心神,老花鏡都深了好幾度。

而這密密麻麻的魚鱗....想都不敢想。

如果早知道蘇陽能開出這種雕刻方案,那就不是三十萬的價格了,單憑這兩種工藝,用其他的料子,也能值十萬塊錢。

不過,蘇陽已經把方案提了,現在又是自己的關門弟子,未來也是當做繼承人一樣的培養的人選。

馬學五心裡叫苦,皺眉緊皺,暗暗叫苦。

“好一個徒弟,關起門來坑師傅啊!”

王先生對此非常滿意,立刻拉住了蘇陽的手:“好嘛,那就定這個方案了。”

蘇陽笑笑:“行!”

馬學五默默端起了自己的玉壺,抿了幾口,輕咳了幾聲,緩和道:“王先生,這個方案呢,我們還要再斟酌斟酌,畢竟紅玉料金貴,我們必須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能完成,您說是吧?”

王先生也是點點頭,明白其中道理,便問道:“當然可以的嘛,不過這個方案我很喜歡,如果雕刻的話需要多長時間完成呢?”

馬學五押了口茶,慎重的伸出一根手指。

蘇陽似乎明白了馬學五的意思,便說道:“一個月您看可以嘛?”

“噗!”

馬學五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跟著連連咳嗽了幾聲。

“可以,那就一個月,巴郎子可以的嘛,看來你是有兩把刷子的,名師出高徒嘛!”

王先生滿意的起身,朝二人拱手一禮,隨後便告辭了,朝門外走去。

守在門口的大師兄前去送了送。

“巴郎子,你是想坑死老子啊!”

蘇陽茫然的看向馬學五:“師傅,不是您伸出一根手指說一個月嘛?”

“我?唉...算了!”

隻是一壺茶的功夫,這個消息就在抱石軒炸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