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巴嫂子坐在凳子上,將獺兔放在盆子裡,拿起剪刀開始剝皮。她低著頭沒說話,忽閃著長長的睫毛。
這女人一旦醋意上頭,竟透著股可愛勁兒。
不過這種開膛破肚的活還是男人乾比較合適,蘇陽身上將盆子往自己這邊拉一拉,“嫂子,還是我來吧,你忙活一天了,歇會吧,不然我跟小成哥該心疼了。”
熱巴嫂子抬頭看了一眼,表情透露一抹暖意,佯裝嗔怪道:“累死才好呢。”
蘇陽笑了笑沒說話,知道已經沒事了,便抓起一把菜刀,沿著兔子中間開始劃開一道,將皮子給撕扯下來。
熱巴嫂子蹲在旁邊看著,時不時伸出手,幫忙扯一下皮子,配合得十分默契。
另一邊,哈孜克正口若懸河地給大學生們講述打獵的過程,繪聲繪色地把上次打哈熊的事兒又說了一遍。
大學生們聽得眼睛放光。
過了一會,哈孜克得意的跑了過來,“陽哥,那些大頭雀烤著吃咋樣?”
“行啊,弄點火機子,埋裡麵就行了。”
哈孜克抱來胡楊枝,火星子劈啪炸在北大窯斑駁的牆皮上。等火燒完,蘇陽也將兔子剝好了,用兩根紅柳枝串了起來,上麵撒上一層辣椒麵和鹽粒,油珠子滾落炭堆騰起青煙。
方倩托著腮幫子湊近火堆:“真能熟嗎?”
“嘿嘿,當然能,我跟陽哥總吃。”哈孜克憨憨一笑。
“那陽哥現在談朋友了嘛?”方倩湊近小聲的問了一句。
哈孜克點點頭,憨笑道:“那當然有了,還是城裡的姑娘,長得可俊了。”
“哦。”方倩略顯失望的低下頭,扒拉著手裡的燒火棍。“那跟我比呢?誰好看?”
哈孜克倒也實在,直接答道:“你倆都好看。”
方倩“噗嗤”一聲笑了,暗自裡開心一會。
將獺兔放好以後,蘇陽洗洗手來到窯裡。
“小成哥,你這邊忙的怎麼樣了?”
“忙好了,現在大家乾活的速度越來越快了,明天有幾個新人來咱們窯裡上工,都是咱們村的,不管怎麼的,咱得想個法子考一考,讓大家知道不是什麼人都能來混吃混喝的。”
“那行,那就拿幾塊料子,讓大家算算正確率吧。”蘇陽拍了拍劉小成的肩膀,“走吧小成哥,出去跟大學生聊會天。”
等火燒完,哈孜克將灰機子攤開,將幾隻大頭雀直接扔了進去,再聚堆埋上,隨即散發出蛋白質燃燒的味道。
蘇陽將兔子倒騰翻了個身,又抹上一層油,又滋滋的發出炸油聲。
熱巴嫂子沒過多久也坐了過來,大學生們講起話來滔滔不絕。聊起他們的大學生活,讓劉小成羨慕壞了,劉小成上過初中,也算個半拉大學生,跟大家也有共同話題。
劉小成尤其是對數學感興趣,興奮的跟大家探討起來,那個男生在地上畫了一個幾何圖形,講起什麼數學定理。
但是讓他們吃驚的是,蘇陽似乎對這些很有見解,就連量子物理都懂,這讓大家吃了一驚。
“陽哥,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太厲害了!”方倩瞪著眼珠子,沒有一絲敷衍的意思。
“害,我這都是聽收音機學的。”蘇陽謙虛的說了一句,手裡扒拉著大頭雀,在地上摔了幾下,將上麵的毛灰摔掉,用手一掰,一股香味撲了出來。
“嫂子,這隻熟了,你先嘗嘗。”
熱巴嫂子開心的接了過來,撕下一口嘗了嘗,散發一股烤製的香味,就是沒放鹽,有點白。
劉小成倒在手裡一撮辣椒麵,遞過去,“熱巴,蘸著這個吃。”
“嗯,好吃!”
大家也有樣學樣,將其他的雀給扒拉出來,每人一隻,雖然肉不多,但能嘗個鮮,也算不錯了。
蘇陽從窯裡拿了瓶伊力特曲,準備喝點。
給大家每人倒了一點,“這酒比較烈,大家嘗嘗就行了。”
這些年輕人說話跟喝酒一樣,都很誇張,說好隻喝一點,一仰頭半碗都給乾了。
再就著大頭雀和兔子肉,很香。
過了一會,酒勁上了頭,幾個人開始胡言亂語了。
聊到十二點,大家也就準備回去了,熱巴嫂子臉色紅撲撲的,散發一股大學生身上沒有的韻味,連看向蘇陽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一旁的方倩也醉眼朦朧的看著蘇陽。
“對了陽哥,我們明天準備做什麼呀?”
“這個....聽小成哥安排吧,他做主。”
劉小成得意的笑笑,感覺頭頂環繞了一圈光芒。
“那個,咱們明天繼續跟大家學習鑒定玉料,這裡麵學問深著呢,就比如青白玉和白玉,看著都差不多吧,但是裡麵結構啊,玉質啊都不同....”
劉小成講起來很起勁,尤其享受大學生求知的眼神崇拜,熱巴嫂子瞅了一眼,氣呼呼的撕扯著手裡的腿,隨後故意遞到蘇陽嘴邊,“陽子,來嘗嘗這個,這個烤的熟。”
蘇陽尷尬的躲了一下,“嫂子你吃吧。”
“對了陽哥,我們什麼時候才能下河床啊?”
“是啊陽哥,我們就想去瑪麗豔河床上看看。”
“我們以前都是在學校裡,看著河床上照片,可想去了。”
蘇陽笑了笑,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河床風吹日曬的,大風就跟貓爪子撓一樣,呆上一天,臉上都能皴成口子。
他們之前在河床上挖玉,可太清楚了。不過既然有免費的勞動力,那不用白不用。
“等你們什麼時候能百分百的正確率了,我就帶你們去河床,但是醜話說在前頭,到了河床上可都彆叫苦。”
“放心吧陽哥,我們不怕苦!”
“謝謝陽哥....”
大家現在就開始期待了。
河床是玉石發掘的第一現場,對於這些玉石專業的大學生來說,有致命的吸引力。
就好比學曆史的學生,總想著能親自去考古現場挖墓去。
吃過飯。
蘇陽也準備回去睡了,窯裡有這些大學生看著,還有攝像頭,應該也沒什麼事,等回頭再養兩條大狼狗,就萬無一失了。
“陽哥,要不你留在這睡吧,我們幾個頭一次在這裡睡,有點...害怕。”方倩來到蘇陽身邊,小聲嘀咕了兩句。
蘇陽猶豫了一下,將身上的小口徑步槍留了下來。
“要不這槍你拿著,打的是鉛彈,有啥危險可以防身,放心吧,這裡不是山上,最多就是一些田鼠什麼的,不傷人。”
第二天清晨,蘇陽起床在院子裡做廣播體操,沒多久就看到有兩輛蛤蟆車從村口開了過來。
對於這些車子,鄉親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隔三差五的有車進出,都是去北大窯送貨的。
蘇陽吃過飯先是到羊圈裡看了看,一大早就有幾個老頭扛著幾捆蘆葦子過來,老年人覺少,天不亮就去割葦子了。
“三大爺,你這身子骨挺硬朗啊,這麼大年紀還割這麼多葦子。”
“睡不著嘛,家裡的酒喝完了嘛,多少能換二兩。”
“那行,我看這幾捆葦子,半斤都有了。”
陳二大致數了一下,捆數也夠,裡麵沒摻什麼東西,數了幾塊錢遞過去。哈孜克吃過飯,在院子裡閘草,熱一身汗,光著兩個膀子,跟水牛一樣。
“陽哥,今天咱們還去挖鎖陽嘛,我帶著鏟子和筐,省的被野豬給拱了。”
蘇陽想了想,今天也沒什麼事,倒是可以去白堿地挖點東西。
正巧出門的時候,遠遠看到於盛騎著二八大杠,撞開村口的狗尾草叢飛馳過來。車把上掛的香梨來回晃悠,驚得巷子裡的大公雞撲棱棱飛上土牆。
下了車子,於盛從車把上摘下帶的水果,滿滿一大兜子,比薑翠萍一年拿的禮都多。
“陽哥,我大姨說你在這裡,就特意過來看看。”
於盛掏出大梨給哈孜克和陳二一人一個。
“你怎麼跑這來了,今天不用上班啊?”
“陽哥,銀行那工作我早就不想乾了,剛辭了,這不就跑過來跟你學習學習嘛,我想跟你乾。”
一聽說銀行的工作都辭了,哈孜克跟陳二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娃是真虎啊。
“放心吧陽哥,我媽他們都同意了,我這才過來的。”
“我這的工資可沒銀行的高,大家乾的都是力氣活,到時候你就知道後悔了。”
於盛自信的拍著胸脯,“後悔算我的。”
“那行吧,跟我去北大窯看看,正好有幾個大學生在這裡學習,你們都上過學,應該能聊一塊去。”
大學生?
於盛興奮起來,沒想到連大學生都在這裡學習,看來自己辭職是對的。
來到北大窯,大學生們都已經起床了,沿著北大窯跑了幾圈,身上開始冒汗。
簡單的介紹一下後,於盛就留在這裡,跟他們一起學習。
沒多久,大家吃過飯陸續趕了過來,除了二嬸子他們,還有十幾個生麵孔,聽說蘇陽這樣又要招工,都想來碰碰運氣。
在他們的眼裡,北大窯的活跟鐵飯碗沒啥區彆。
隨後,劉小成從屋裡搬出來一張桌子,上麵鋪上一層布,將十幾塊的料子擺在上麵。
有白玉、青白玉、米達且末料、黃玉、94於田料、羊脂白。
這些料子乍一看都長的白白淨淨,但是紋理結構和玉質完全不同。
這就需要考驗大家的眼力和經驗了。
“小成哥,這題會不會太難了?”蘇陽小聲嘀咕了一聲。
“沒事,大家都是挖玉多年的老手了,心裡都有數。”
那十幾個人看著眼前的料子,紛紛皺起了眉頭。
大部分人都認識和白玉和羊脂玉,因為見得多。
但是其他的料子就見得少了。
上次那個文化局的專家來培訓,也隻跟大家培訓了瑪瑙料的鑒定知識。
這題有些超綱了!
那幾個大學生也申請跟大家一起參與,開始掏出手電筒開始打光。
大學生挨個對比玉質棉絮,根據稀疏程度、形狀大小、透光度等因素,開始查找課本了。
不過被劉小成製止了,翻課本這種行為跟考試作弊沒什麼區彆。
大學生們離開了課本,開始皺眉噘嘴了。
大家停下手裡的活,開始走過來看看,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真慶幸自己之前沒有這種考核,不然自己也夠嗆及格。
而村裡的那些人,隻好瞎貓碰見死耗子,開始瞎蒙了。
十分鐘後,劉小成叫停了大家。
通過大家的表情來看,一個個愁眉苦臉的,似乎不怎麼樣。
饒是蘇陽在看了一圈後,如果不借助係統的幫助,也不可能完全猜對。
“好了,時間到了,大家先把本子交過來吧,記得寫上自己的名字。”
大家跟數學考試一樣,把卷子放在桌子上。
劉小成翻看了一圈,不禁皺起了眉頭。
“小成哥,咋樣啊?”蘇陽焦急的問道,接過來一看,也是有些牙疼。
加上大學生總共而二十人左右,居然十五個人都不及格,隻有五個人及格,其中最高分也隻有七十分。
看來課本上的知識和實踐是兩碼事。
“方倩,不錯嘛,得了七十分。”
方倩噘著嘴也不滿意,“陽哥,我們其實就是缺實踐,所以才到這邊學習的,等今年畢業了,我想申請在這裡工作幾年,可以嘛?”
“這個...你們要是不嫌棄的話,喬木村自然是歡迎你們的。”
有大學生願意留在村子裡工作,這自然是最好的。
蘇陽看了看他們的課本,有《玉石礦物肉眼與偏光顯微鏡鑒定》和《珠寶玉石鑒定實訓》等書。
蘇陽翻看了幾頁,都是複雜的圖片紋路,以及各種專業名詞,摩氏硬度、纖維交織結構、色調飽和度等,隻記這些東西都能把人累死。
“這不就是讀死書嘛。”
蘇陽搖搖頭,隨即拉出了小黑板,在上麵寫了幾句鑒定口訣。
羊脂白,凝如脂,燈照不見棉絮絲。
黃玉潤,雞油黃,色透不摻糖沁光。
且末料,帶糖俏,脂粉壓手裂不鬨。
於田白,冰紋少,過燈細糯如米膏。
青白冷,灰不擾,水線腰間纏三道。
白玉暖,鬆不飄,刀刻留痕是石料。
蘇陽一邊寫,大學生們開始手抄。
“陽哥好厲害,幾句話就把厚厚的一本書給吃透了。”
方倩他們看著蘇陽,眼神裡都放光。
不過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劉小成隻好根據分數高低,選了五六個人進來,跟著二嬸子先學習幾天,等過幾天再考一次,要是達不到百分百的正確率,那也是白搭。
中午吃過飯,蘇陽和哈孜克收拾東西去林場的白堿地。
路上碰到了張軍,一把拽住了蘇陽的胳膊:“陽子,後天就是勞模表彰大會了,你小子準備的咋樣了?”
不提這事,蘇陽都已經快忘了。
“放心吧張叔,不就是演講嗎,我都寫好了。”
“這可不是小事,你先給我念叨念叨,我聽聽咋樣。”
“張叔,等晚上我回來就去給你念叨,放心吧,我保證先感謝咱們的村的大力支持。”
“唉你這個巴郎子....”
說著,蘇陽就趕緊開溜。
要不然非得被拉著去寫稿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