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記說完拍了拍蘇陽胳膊,“巴郎子,你覺得怎麼樣啊?”
蘇陽當即給出一個大拇指,“領導真是高瞻遠矚,我們喬木村要是真能成為玉料拍賣示範點,那就太好了!”
王書記放下茶缸子,隨意翻開了幾張文件,“巴郎子你看嘛,下麵鄉鎮都想效仿你嘛,但是冒然開始肯定會有風險,畢竟沒有成功經驗,還沒有昆侖冰玉的鎮場,到時候很難收場嘛。”
“放心吧領導,等有時間我總結下經驗,給大家一個參考。”
“那就好嘛,小蘇同誌年輕有為啊。”王書記彎腰拉開抽屜,整摞牛皮紙信封上還壓著半包雪蓮,取出一個用舊報紙包成的方塊。
“這是今年的春茶,你拿去嘗嘗。”
“謝謝領導!”蘇陽高興的接過來,說道,“對了領導,我們那窮鄉僻壤的,我覺得先建一個正兒八經的會場嘛,刮風下雨的時候沙塵漫天,大家也不願意來。”
“哈哈哈,你可是會算賬啊,這個問題等我們商量過之後再給你答複好嘛,你們先回去準備準備,做好村民的思想工作,不要有抵抗情緒。”
蘇陽在一旁連連稱是。
走出辦公室,張軍就走了過來,跟著問道:“陽子,大領導找你乾啥的,說啥了嘛?”
“張叔,王書記說讓我們村成為玉料拍賣的示範點,允許我們特許經營,還說給咱們資助呢!”
張軍聽著眼睛都瞪直了,愣了幾秒才緩過神來,“乖乖,這是真的假的?”
這可是喬木村的大好事啊,要真成了示範點,那天天迎來送往的商人來這裡,不僅能帶動村裡的經濟,就是周邊村子,甚至整個鄉裡,都會跟著吃蛋糕。
時代已經不同了,玉料的售賣方式也會發生改變,逐漸形成一個新的觀念,想買頂級好料就去拍賣會。
“哎呦,這可太好了!”
張軍緊忙跟上,嘴巴咧的跟褲腰帶一樣,上了摩托車後座就叨叨個沒完。
“陽子,這事非常重要,等回去就開個大會,大家一塊謀劃謀劃,我覺得嘛,這個副主任的位置還得你來當,你看這大事小情的,裡頭可不少事嘛!”
蘇陽搖搖頭,“張叔,主任位置就算了,我實在是沒時間嘛,村裡有事我能幫的就幫,都是一個村的,也不用客氣。”
“那行吧,這事你也得上上心。”
摩托車回到喬木村。
村口不知何時西掛了條橫幅,上麵寫著“熱烈慶祝喬木村五一勞模蘇陽同誌”,看上去十分有排麵。
張軍樂嗬一笑,看來是他囑咐的。
“陽子下車,把大紅花帶上。”
“張叔,有...這個必要嗎?”
不由分說,張軍又把大紅花掛在了蘇陽膀子上,在陽光下格外鮮豔,就跟中狀元似的。
張軍得意的來到廣場上拍了拍手,二虎子他們敲鑼打鼓從人群裡鑽了出來。
“叮咣叮咣叮叮咣...”
“咣叮咣叮咣咣叮...”
蘇陽走進村子,廣場上站著幾十口子人,男女老少的都有,咧嘴笑著跟看大姑爺上花轎似的。
現在大家都在看過電視了,再次看到本人時,覺得有點不真實,就跟電影明星走出來一樣。
“陽哥,你回來了,俺們都等半晌了。”哈孜克跑過來摸了摸大紅花,“陽哥,這大紅花真好看!”
蘇陽笑笑,被大家盯著看實在不自在,將大紅花帶到哈孜克脖子上,“哈孜,你帶著大紅花替我在村裡逛逛。”
“嘿嘿行!”
哈孜克帶上大紅花,邁著大步子走在前頭,身後跟著鑼鼓隊,朝著村裡走去。
蘇陽騎摩托車回到了家裡,換了一身便利的衣服,隨後就來到了北大窯幫忙。
北大窯的二虎他們在外麵敲鑼打鼓,上工的人少了一半,大學生們聽到動靜,都從屋裡跑了出來。
方倩踮著腳望著村裡熱鬨的場景,心裡跟貓爪子撓一樣,她今天特意換了件水紅色襯衫,領口彆著的白玉蘭花在風裡輕輕顫動。
“方倩,你說陽哥怎麼這麼優秀啊!用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帶著大家一起致富,我要是有這樣的男人就好了。”
紮著麻花辮的田小娥嘀咕道,幾個姑娘立刻擠作一團,眼裡流露出一抹閃光。
這個時代的文青少女,她們眼底亮著《大眾電影》封麵女郎才有的光彩,這些抄滿汪國真詩集的姑娘們,不喜歡明碼標價的愛情,隻惦記放羊人即興彈唱的木卡姆,惦記白楊樹下那件被風吹鼓的白襯衫,惦記他說要帶她們去看喀什噶爾的星星。
沒多久,蘇陽騎車來到了北大窯,停車下來跟大家打了個招呼。
“陽子!“劉小成甩開鐵鍁跑過來,褲子上的水泥點子簌簌往下掉“你不是在村裡嘛,咋跑這來了。”
“害~在村裡跟看猴一樣,不如踏實乾點活。”蘇陽走向和泥的地方,擼起袖子就開始鏟水泥,看了看門口的幾個大學生,說道:
“對了,等晚上的時候小成哥再考考大家,你們要是都完成的不錯,等明天河床上的人回來了,下次上工的時候,大家就一起去瑪麗豔河床!”
大家夥一聽要下河床,興奮勁都寫在臉上。
“太好了,終於要下河床了!”
“陽哥,我們第一次去河床,需要準備什麼嗎?”
“帶夠防風油膏。“蘇陽的視線掃過幾個南方姑娘細嫩的臉頰,“河床的罡風能刮掉三層皮。“
話音未落,方倩已經湊到跟前,伸手抬起手腕,快要貼上了他下巴:“陽哥聞聞,和田沙棗花混著羊尾油的秘方,香不?“
蘇陽尷尬的笑笑,一股沙棗花的味道飄來。
“嗯,這個是我們和田特製的棗花油,加了羊油,很好用的嘛。
窯洞的粉刷情況已經完成八成了,再乾兩天收尾工作就基本結束了。
暮色漸濃時,蘇陽轉到窯洞背陰處。
新抹的白灰牆麵泛著濕潤的蔭色,混合著麥秸的清香。他屈指叩了叩東牆,回聲堅實。
“陽子,這刷上就是不一樣啊,跟城裡的大酒店似的。”
蘇陽滿意的笑著,望著正在架檁條的工人,“等把東邊的門窗安好,熱巴嫂子就能搬進正經灶間了,總不能讓炊事員天天在胡楊樹下和沙子較勁嘛。“
隨後二人來到了東邊窯裡,看了看裡麵的情況,牆麵乾淨整潔,白色牆皮子反光,上麵特意留了幾個天窗,窯裡也顯得很亮堂。
這邊十幾間的窯洞除了工作間留了七八間的大通房,其餘的房間都用土磚給砌了起來,這樣就有了單獨的辦公室。
到時候大家就可以搬到新的地方辦公,劉小成也有了單獨的辦公室。
到了晚上,大家吃過飯坐在外麵聊天。
但是幾個大學生卻顯得神情緊張,眼巴巴的等著劉小成出題呢。
還是老樣子,從屋裡隨機找了十塊料子讓大家鑒定。
這次並非是白玉,而是有色料種。
塔青、墨玉、碧玉、紅瑪瑙、紅糖玉、青花玉、紫羅蘭等。
這次大家看到料子,明顯長舒了一口氣,看樣子都胸有成竹了。
看著這些料子顏色各異,很好分辨大類,但事實上,難度相對上次更高了。
就拿青花玉來說,就分為一線天、聚墨青花、散墨青花、點墨青花、唐三彩等小門類。
另外還有糖玉中的黃糖、紅糖、黃金糖、糖白、青糖、紅沁、黃沁等,顏色都是紅糖主色調,但也有一些細微的區彆,就要根據玉質的結構來判斷了。
這樣一來就複雜多了。
方倩和黃小蛾他們各自掏出手電筒,來到玉料前仔細分辨。
這次他們沒有想著再拿課本對比,而是憑借這幾天掌握的實踐知識進行判斷了。
方倩攥著手電湊近第三塊料子。
青黑表皮在冷白光下泛起綢緞般的光澤,她正要標注“塔青“時,突然“咦“了一聲。
燈光斜切進玉料時,墨色基底裡竟遊動著細密銀砂,這不是塔青,而是墨玉特有的石墨鱗片結構。
“聚墨青花帶銀砂!“
方倩得意的在紙上寫了下來。
黃小蛾這川妹子舉著放大鏡貼住第七塊玉料,糖白玉肉上潑灑的點墨,正隨角度變換暈染出山水意境。
“方倩,你看這雲霧狀的擴散…“
一旁的劉小成咳嗽了兩聲:“咳咳...不要交頭接耳嘛。”
圍觀的大家夥也跟著嘖嘖道:“小成還真像那麼回事,還挺嚴格哩。”
等過了十分鐘,劉小成敲了敲桌子,示意時間到了。大家陸續將手裡的本子交了上來。
二嬸子和蘇陽他們接過來看了看。
昏黃的光暈裡,五張寫滿標注的作業紙在蘇陽手中簌簌作響,二嬸子攥著鉛筆頭,在“墨玉“和“青花玉“間來回遊移。
“這塊錯得可惜了嘛。“
蘇陽指尖點著方倩的作業紙,“塔青和墨玉雖同屬青黑係,但塔青透光可見金沙紋。“
他從窯裡拿出一塊拇指大小的玉石,手電光穿透玉料的刹那,細碎金芒如同撒在夜幕裡的星子。
黃小蛾突然“啊呀“一聲,扯著方倩的袖口直跺腳:“哎呀完了,這個我給搞錯了!”
五個人中,有三個人都寫對了九塊料子。
另外兩個人由於不是鑒定專業,所以錯了兩三道。但是相比上次來說,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很不錯嘛,雖然都沒有人能夠滿分,但是學習的態度不錯,既然這樣,那咱們下次一起去河床吧。”
方倩似乎還有些不滿意,這次她很用功,本想著能拿滿分的,結果還是錯了一道。
隨是如此,但是想到有機會去河床,還是開心的跟個孩子似的。
第二天。
蘇陽蹲在門口就著鹹奶茶啃完饢餅。
搪瓷缸裡泡開的鎖陽片,喝了幾口微苦發澀。
隨後就來到了前院的羊圈裡。
昨天收來的五百公斤鎖陽都已經切碎了,現在堆放在院子裡。
掀開了包單,蘇陽伸手抓了兩把碎末搓撚了一會,指縫間滲出一股黏稠的琥珀色漿液,這是鎖陽特有的膠質。
在後世中,碎沫鎖陽的價值也有,但是需要現代儀器的加工提取,去掉裡麵的黃酮素,在這個時代肯定是做不到了。
“陳叔,這些碎料摻上飼料和蘆葦子,羊愛吃嗎?”
陳二端著空盆子從屋裡出來,揚了揚乾淨的盆底子。
“當然了嘛,吃著可香哩。”
蘇陽從兜裡掏出幾百塊錢遞給了陳二。
“陳叔,等會要是有人來賣蘆葦子,你就跟他們說這裡收蘇陽,還是一塊錢一公斤。”蘇陽說著,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杠子比劃了一下:“但是醜話得說在前頭,鎖陽要分級收,以這個木杠子為標準,細的、雜的兩毛一公斤,粗的給一塊一公斤。”
陳二有些茫然,有些不解:“陽子,咱們要這麼多鎖陽乾什麼,現在天熱了,羊又不缺草吃。”
蘇陽笑了笑:“這回咱們把話給人家說清楚,細的雜的打碎當飼料,這裡麵比蘆葦子營養高,就當是營養料了。另外那些粗的就曬到屋頂上,曬乾了放起來,過幾年再賣。”
中藥材一般放的時間比較長,三五年不成問題。
到時候鎖陽的價格就翻了一番,等到後世的時候,一公斤的鎖陽就要賣到八十每公斤,而且供不應求。
趁著現在手裡有閒錢,又有這種發財的門路,倒是可以投資一下。
憑借這段時間蘇陽的名聲,哪怕要求苛刻了一些,大家還是願意去挖的。
陳二點點頭,還是答應下來:“行,那等會有人來,我就說一聲。”
到了晌午頭上,蘇陽溜達來到了廣場上。
遠遠看到於二冬子開著三輪車從村口開了過來,後麵還跟著六子的麵包車。
大家夥下了車,看著村口的條幅,不由的將目光看向了蘇陽身上。
“陽子,可以嘛,幾天沒見成勞模了。”娜紮嫂子下了山,來到蘇陽身邊,繞有趣味的推搡了一下。
“嫂子,你家六子可也是勞模啊,大白天的都鎖著門乾活,那我可是知道的....”
大家夥一聽,頓時一樂,哄笑起來。
“那六子必須是勞模啊,娜紮嫂子的功勞也不小。”
娜紮嫂子開得起玩笑,得意的回道:
“哎,你們這話就不對了,你怎知我們不是在搞封閉式栽培?這是人工授粉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