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什村,空氣中彌漫著西瓜特有的清甜。
往年這個時候,村民們都在瓜田裡慢悠悠地挑著熟透的西瓜,可這兩天卻像打仗似的。
七八輛蛤蟆車排著隊在地頭等著,發動機的轟鳴聲驚飛了田埂上的麻雀。
直到晚上十二點,車燈照的村子通明,村裡的人還是忙碌著摘瓜,賣瓜,沒有晝夜。
好不容易碰到了這種好事,就算是那些半熟不熟的西瓜也一並摘了下來。
反正按斤稱,到時候就直接掀在車裡了。
這一點,蘇陽注意到了。
不熟的瓜賣出去,這不就是坑人嘛。
傳出去對自己的名聲也不好,本來就是自己承包的地,到時候屎盆子難免落在蘇陽頭上。
沒辦法,隻好找到了老楊。
老楊家裡上報的七八畝瓜田,現在基本上都已經收完了,錢也已經到手了。
七八畝的西瓜地,雖然沒有到最後的收瓜季,一次性也賣了不少錢。
“楊叔,你睡了嗎?”蘇陽在門口敲響了大門。
老楊披著衣服,拿著手電筒走了出來,看到蘇陽後疑惑的問道:“巴郎子,這麼晚了有事啊?”
“有事!”
蘇陽看了看屋外地裡星星點點的手電筒,說道:“楊叔,我發現現在這瓜收著收著不對勁了,剛收的時候還是好好的熟瓜,現在收上來的西瓜,一般都是瓜妞子,半熟不熟的,還有被鳥啄的,一股腦的裝進了袋子裡過稱,這怎麼能行嘛,所以來問問有啥好法子?”
老楊一聽,也是恍惚了一下,倒是把這茬給忘記了。
這也不能怪村民,好不容易逮到了這麼一個機會,大家自然是想多賣就賣。
那些夾生的西瓜,隻要放上幾天,也能放熟,雖然口感稍微差點。
但是那些瓜妞子和爛瓜,就明顯是坑人了。
“巴郎子,俺們旺什村不是這樣的人,你放心吧,這事你彆管了。”
老楊氣衝衝的拿著手電筒朝著村書記家裡走去。
蘇陽是老楊認識的,也是他牽頭的。
大家才有機會改良土壤,改種棉花。
現在賣瓜的時候弄虛作假,那跟恩將仇報有什麼區彆。
那自己的老臉上也掛不住。
沒多久,老楊和村支書帶著幾個人從家裡走了出來。
晃了晃手裡的手電筒喊道:“大家先停一下,停一下,這瓜先彆收了。”
大家立刻回頭看了過來,看這陣勢好像是有事啊。
“怎麼了老楊,收的好好的,停下來乾什麼?”
說話的是村裡的維族漢子,手裡正往筐裡搬西瓜。
“乾什麼?你說乾什麼?”老楊走到蛤蟆車旁,將漢子手裡的袋子奪了過來,搬到了地上,解開袋子口,咕嚕嚕的全倒了出來。
頓時一股爛西瓜的味道撲麵而來。
老楊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撫過那些生瓜,指甲在瓜皮上輕輕一掐就陷進去。
“作孽啊......“
他嗓子眼裡擠出的氣聲像砂紙磨過:“咱們MY縣的瓜,啥時候出過這種下作事?“
仔細看去,這些西瓜明顯是個頭不夠,有些一些就是瓜妞子,比拳頭大不了多少,更有甚者,還有幾個被鳥啄過的爛瓜,就這麼夾在袋子裡過秤,要是不注意,就直接倒進車裡了。
“大家夥都好好看看,這是咱們旺什村的西瓜嗎?”
大家砸吧砸吧嘴,一時也說不出什麼來。
“咱們墨鈺縣種了幾輩子的西瓜,外麵都知道咱們這的西瓜好吃,不光保熟,還甜。雖然咱們錢掙的不多,但咱們的名聲那是傳到了全國啊!”
老楊拿著一個爛西瓜,指著上麵的窟窿眼說道:“你看看這質量,要是賣出去,咱幾輩子瓜農的臉都被丟儘了,就是全部掀進溝裡,也不能壞咱們瓜農的名聲!”
這話說的義正嚴詞,村支書也補充了幾句。
“鄉親們,咱們現在是改良農田,將部分瓜田改種棉花,是為了提高咱們的收入,不是以後都不種了,這種西瓜要是拉出去,以後誰還買咱們的西瓜,誰還敢收咱的棉花?以後咱們村的人出了這個門,還能不能抬起頭了,都要被人戳脊梁骨說咱們瓜農不實在。”
蘇良在一旁聽得也是格外感動,說的在理。
沒想到這些瓜農,還有這個心氣。
大家也都不說話,低著頭。
那維族漢子,踢了踢自家的西瓜,來到老楊跟前,低聲說道:“我們...沒有想到這麼多嘛,這西瓜我們不賣了。”
村支書看了看這幾車的西瓜,用手電筒晃了晃。
“這幾車的瓜,全部卸下來,一個爛瓜也不能拉出去。”
隨後來到了蘇陽麵前,說道:“巴郎子,多虧了你提醒,以後我們收瓜的時候,專門派人挑撿一下,這種事肯定不會再發生了。”
蘇陽笑了笑:“行,我還是相信咱們村的。”
隨即,大家就拉著自己的地板車默默的退出了視線,開始把車上的爛瓜,夾生瓜給扔了出來。
車上的那些西瓜,也跳進去幾個人,將那些不好的全都給扔了出來。
第二天。
晨霧還未散儘。
旺什村的土路上已經鋪滿了被挑揀出來的西瓜。
那些青白的瓜妞子滾在塵土裡,被鳥啄過的裂瓜滲出渾濁的汁水,在乾燥的土路上洇出一個個深色圓斑。
村支書帶著幾個壯勞力,正整理著爛瓜往溝裡倒,腐爛的甜味引來了成群的蒼蠅。
蛤蟆車旁新設了檢查點,兩個戴著紅袖標的村民正在把關。
他們粗糙的手指像探雷器,輕輕一敲就能辨出瓜的生熟。
但凡發現一個不合格的,整塊地的西瓜都會被貼上紅紙條:暫緩收購。
夜校的院子裡支起了三口大鐵鍋,嫋嫋炊煙混著小米粥的香氣飄散開來。
因為現在住的人多了起來,便臨時搭建了兩個灶台,請了村裡的兩個婦女做飯,他們正在揉麵,麵盆底下墊著剛從地裡摘來的西瓜葉。
早飯過後,王桂芹把登記簿塞進帆布包裡,她和農業局的小夥子們站在拖拉機旁,正聽林曉倩交代下一個村子的情況。
經過晝夜不停的搶收,旺什村的瓜田終於見了底。隻剩下零星幾個晚熟的瓜妞子,藏在茂密的瓜秧下,像舍不得離家的孩子。綠油油的藤蔓間,偶爾還能看見幾朵遲開的黃花,在晨露中輕輕搖曳。
但如今也沒辦法,隻能狠心犁了!
二冬子在地頭上已經張羅著犁地的事情,他們先來到老楊家的地塊,這片連成片的瓜田在晨光中泛著濕潤的土色。
蘇陽蹲在地頭,手裡攥著一把削尖的木橛子。他按照係統提示的間距,每隔三步就用力插下一根
“二冬子!”
蘇陽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指著木橛子湊近了六子的耳朵:“就按這個間距來,但是犁深儘量往下壓,能犁多深就多深。“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
“要是遇到缺苗的地方,記得把犁頭往上抬一抬,沒事。”
“放心吧陽子。”二冬子咧嘴一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他朝身後招了招手,另外兩台拖拉機也“突突突“地發動起來。
這些人都是自己人,所以都比較放心。他們主要負責白天的翻耕,等到了晚上撒秸稈和撿料的時候,就要換另一班的人來乾了。
二冬子跳上駕駛座,熟練地掛擋。拖拉機緩緩開動,鋒利的犁鏵插入泥土,翻起一道道深褐色的浪花。蘇陽看著他們沿著木橛標記的路線前進,這才放心地往村裡走去。
村口小賣部的公用電話前,蘇陽摸出幾個硬幣。他撥通了陳大明家的電話,等了一會,話筒裡傳來六子的聲音。
“六子,今晚多帶幾個靠譜的人過來。“蘇陽壓低聲音,“白天犁過的地,晚上都得把東西挑乾淨。”
蘇陽掛了電話,心裡忽然有點緊張,感覺今天要挑燈夜戰了。
普通50馬力輪式拖拉機,配套單鏵犁,耕深四十公分左右,理論作業是一天十幾畝,但是瓜田土壤經過多年耕作,土質相對疏,地塊連片麵積大,轉彎掉頭時間少。還有這三步一犁的間距夠大。
這一台拖拉機,一天時間就能乾出二十畝的麵積來。
這三台的話,一天就是六十畝的地。
照這個速度來看,還是太慢了。
看來機器還是少了。
等今晚看看玉料的情況,等明天再去一趟遠大農機廠,能搞幾台是幾台吧。
到了傍晚的時候,拖拉機就停了下來。
起初還有三三兩兩的村民蹲在地頭,嘴裡叼著煙卷看熱鬨,可這犁地撒料的活計看久了也乏味。待到炊煙升起時,連最好事的王老漢也拍拍屁股回了家。
加上這些地塊距離村子有段距離,所以大家也就不往地裡來了。
這正是蘇陽想要的清淨。
他站在地壟上,眼中浮現出隻有自己能看見的係統光幕。那些閃爍的光點像夏夜的螢火,在黑暗中勾勒出玉料的分布圖。
十幾個精壯漢子分成兩撥:一隊提著竹筐緊跟在蘇陽身後,專門撿拾成色好的大塊玉料;另一隊則貓著腰,借著月光在土坷垃裡翻找零星的碎料。
新犁的土壤鬆軟得像篩過的麵粉,鐵鍬輕輕一插就能帶出埋藏的玉石。
蘇陽根據係統的指示,手持手電筒,碰到亮光點就晃晃,隨後就有人立刻跑過去挑揀。
由於被翻耕了土壤,大家隻需要刨上幾鏟子就能找到。
雖然眾人心裡都犯嘀咕,怎麼那麼像長了透視眼?
但此刻月光被雲層吞沒,四野漆黑,誰還顧得上多想。
加上這種撿錢的刺激感,大家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很快,地頭上出現成排的手電筒,沿路收割地上的石料。
明麵上的就撿走了,至於埋在下麵的,也懶得再挖了,這樣一遍篩選下來,也有不少了。
做這種事情最忌諱的就是貪心了。
蘇良為了加快速度,便舍棄了很多碎料。
上半夜,大家過濾篩選,下半夜就撒上秸稈推平。
一晚上忙活下來,不過才弄了一半的土地。
差不多有三十畝左右。
速度還是太慢了。
如果想要提速,就不得不擴大人手。
好在,平日裡村裡人都比較忙,大家都忙著整理自家瓜田,也懶得到地裡來看,蘇陽可以慢慢挑揀。
天不亮的時候,二冬子就派人開著三輪車將石料子拉回了北大窯。
雖然沒有稱重,但是三十畝的土地,約摸著出了上千斤的料子。
其中不乏有一些價值五百以上的玉料,總價值在三萬到五萬之間。
當然如果依靠加工成品後,扣除加工費後,還能再翻一番。
太陽初升時,大家就已經困得不行了。
二冬子他們,眼皮早都已經打架了。
隻好回到住的地方睡覺去了。
而另一邊的犁地仍在繼續,就交給老貴叔他們去乾了。
蘇陽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天大的事也隻能睡醒了再說。
可躺下後沒多久,心思尤為活絡,反而又睡不著了,總感覺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
想了想,便隻好起身洗了把臉。
院子裡空無一人,林曉倩不知何時出現在院裡,朝蘇陽走來。
“陽子,昨天熬了一夜,怎麼沒有睡啊?”
蘇陽回頭笑笑:“睡不著。對了,你今天怎麼沒去其他村裡?”
“今早起來就......”話到嘴邊突然變成一聲輕咳,“就是每個月那幾天,肚子疼得厲害。”
蘇陽頓時手足無措起來:“那個...我去給你燒點紅糖水?”
“不用了。”林曉倩嘴角微微上揚,“倒是你,昨天帶著大夥兒熬通宵,現在還不睡?“
“腦子裡跟跑馬似的,躺下反而更清醒,準備去村裡轉轉。”蘇陽說著,大步走向院門,又回頭囑咐:“記得多喝熱水。”
剛才閉眼休息的時候,蘇陽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種方法不行,先不說進展的速度太慢,而且單憑他們這些人完全不夠用。
最關鍵的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若是走漏了風聲,恐怕會阻攔他們開工,到時候就不好收場了。
所以,還是有必要跟村民們攤牌,換一種方式合作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