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競拍王炸(1 / 1)

清晨。

喬木村籠罩在灰藍色的晨靄裡。

白楊樹梢掠過沙棗花的香氣,露水未乾的土路上已印滿膠鞋和解放鞋的腳印。

北大窯今天也放了假,穿襯衫的漢子們推著嘎吱作響的地板車,車鬥裡堆著捆紮整齊的乾辣椒和哈密瓜。

正在往村口的巴紮上運,準備賣個好價錢。

村口,蘇陽站在路上跟密密麻麻的地板車比劃著:“阿達西,饢坑在西邊,你先去嘛。“

他身後跟著的維族小夥拉著做饢餅的麵粉跟爐子朝著西邊推過去。

這才不到八點,地板車就把路給堵死了,就跟老家參加廟會一樣。

蘇陽帶著哈孜克在村口指揮著大家往裡走,哈孜克也學著怎麼跟大夥溝通。

這小子學得快,已經知道見著戴白帽的叫“阿卡”,遇上纏艾德萊斯的喊“阿帕”,就是說話還像坎土曼刨地——直來直去。

“要跟熬糖稀似的,跟群眾打成一片”蘇陽抹了把脖子上的汗,“話頭得繞著彎兒甜。”

哈孜克在一旁直點頭。

王強幾個倒像模像樣地當起了交通員,曬得黝黑的膀子左揮右擺。

有個維族老漢的驢車卡在溝裡,他們一窩蜂衝上去,抬車轅的抬車轅,拽驢韁的拽驢韁,汗珠子砸在乾土上。等把各色瓜果百貨歸置齊整,日頭已經爬過了楊樹梢。

十裡八村來趕集的人也不少,大家拎著大包小包的過來,主要是來湊個熱鬨。

忽然村道那頭揚起一柱黃塵,黑色桑塔納艱難地繞過堆滿香梨筐的地板車。

車門開出,穿米色西服套裙的女記者踩著粗高跟下來,身後攝像師扛著索尼Betacam攝像機。

“蘇陽同誌!”她亮出工作證,“我們又見麵了!”

看見拍照的人來了,王強立刻帶著幾個人跑了過來,立正正的站成一排,來了一個狗刨式的敬禮。

鏡頭從他們身上掠過,最後定格到了蘇陽身上,這位記者蘇陽認識,就是上次拍賣會采訪“你幸福嗎”的記者。

“陽哥,這是上電視嘞,你看還扛著電影機。”哈孜克立刻站直了身子湊在蘇陽身邊。

“那是攝影機,不是電影機!”

“嘿嘿,看著長得都差不多。”

蘇陽也伸手跟女記者熱情的握握手。

“蘇陽同誌,我們這次來是台裡特意強調要拍一個專題片,專門記錄咱們喬木村拍賣會的盛況,等明天晚上在新聞上播出。”

蘇陽笑笑,看著周圍忙碌的景象,還有來回穿梭的人影:“李記者,真是辛苦你們了,你們要是渴了,那邊有茶。”

“行,那我們想對你先做一個簡短的采訪,你看可以嗎?”

“行,咱們到這邊來。”

王強他們就像跟屁蟲一樣,時不時在鏡頭前走一趟,想著明天能在電視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沒多久,村外陸續進來十幾個人,他們看模樣就不像普通人,那手裡頭不是盤著珠子,就是盤著石頭。

打眼一瞧,就不是乾農活的莊稼手。

張軍特意安排他們坐到了廣場上,這會太陽還不是很毒,有小風,吹著也涼快。

劉愣子和二冬子爬上了樹,將幾十米長的大遮陽布給掛了上去,四個角綁在樹杈上,頓時陰涼起來。

熱巴嫂子跟古麗今天早晨也從城裡趕了過來,兩個人牽著手站在後麵,看著自己的男人忙前忙後。這幾天他們兩個跟親姐妹氣的,有說不完的共同話題。

采訪剛結束。

廣場上已經坐了小半的人。

嗡嗡的說話聲像開了閘的渠水。

抱石軒的馬學五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正和木生師兄蹲在楊樹蔭下。

兩人捧著粗瓷碗喝茶,眼睛卻不住往人群裡掃。

見著蘇陽過來,馬學五伸手打個招呼,腕上的和田玉籽料串子嘩啦作響。

“師傅來得早啊!”蘇陽抹了把汗濕的後脖頸。

六月的日頭毒得很,就這麼會兒功夫,襯衫已經黏在了脊梁上。他簡單寒暄幾句,又匆匆往村口趕。這回沒專門通知,不過有了上次的基礎,這消息就像戈壁灘上的風,早刮遍了整個地區。

果然,才十點光景,村口又堵成了馬蜂窩。

驢車、拖拉機、還有幾輛紮眼的桑塔納,把黃土路擠得水泄不通。

喀什來的大巴車在三百米外就停了,穿艾德萊斯綢的婦女們抱著包袱深一腳淺一腳往這邊趕。

有個販子更絕,直接騎著摩托馱了兩筐葡萄,車把上還掛著當乾糧的饢。

有不少人,都是看了報紙慕名而來的,無論多遠,一個電話就通知到了。

雖然還不知道這次拍賣會有什麼料子,但憑借上上次壓箱底的料子,大家都不想錯過。

一會兒的功夫,廣場上就已經坐滿了。

就是鎮上的林書記來了,蘇陽也隻能勉強安排了一個靠邊的位置。

“林書記,這回委屈你了,你說你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給你安排靠前的位置嘛!”

張軍跟蘇陽來到林書記麵前解釋了一番。

林書記擺擺手。

“不礙事,我這次來可不是參加拍賣會的,我是來你們村考察的。”

說著就起身,準備去村裡四處轉轉,主要還是村口的繁盛景象,這是他們洛甫鄉百年一遇的場景。

“看來這拍賣會場的新建,也迫在眉睫了。”

“是啊林書記,村裡的規劃都已經弄好了,村裡大家夥也都統一了意見,等回頭我拿給您看看。”

林書記看向張軍:“可以嘛,要是沒問題的話,我就提交上去,過不了多久就能批款了。”

中午十一點。

整個村子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影,連樹上都蹲滿了孩子,尤其是村口的巴紮上,人多了,攤位也就多了,發生爭吵的也多了。

有的還因為搶攤位打了起來。有的為了多占地方,把自家的狗牽出來拴在路中央,對付那些認死理,不講理的人。王強他們還真起到作用了。

幾個人往那一站,手裡的棍子一掏出來,大家夥就閉嘴了,該收攤的就收攤了。

沒過多久,張軍便拿著喇叭提醒大家要開始了。

蘇陽讓哈孜克帶著王強他們從家裡搬來了一箱子石料。木箱外麵用釘子釘著,幾個人合力抬到了台。大家的眼光也紛紛落在上麵,嘀嘀咕咕議論著。

蘇陽往台下掃了一眼,來的人比上次要多多了,瑪麗豔新村的老郭他們,還有昌華路的王春生,以馬學武和陳秉橫為主的一眾大師,還有玉器廠的一些老師傅,還有卡布提帶來的玉石協會的人,林書記也從鄉裡帶來了七八個人。

剩下的,幾乎都是生麵孔了,有組團來的河南玉商,操著川普的四川匠人,還有幾個梳大背頭的,一看就是廣東來的港商。

“鐺!”

張軍敲響了掛在老槐樹上的鐵犁片,嘈雜聲像被刀切了似的驟然一靜。幾百雙眼睛齊刷刷盯向那個神秘的木箱。

張軍按照慣例在台上發言,這次明顯穩定多了,說話也不結巴了,麵對上千號人,也算是見過大場麵了。

“咱農民搞拍賣,講究個實在。不整那些虛頭巴腦的彎彎繞,一錘子買賣,童叟無欺.....”

“咱們莊稼人辦事,就跟種地一個理兒,種子撒下去,該澆水澆水,該施肥施肥,到了季節自然有好收成。今天這拍賣會也是一樣,好料子遇上識貨的,那就是天作之合!”

他忽然彎腰從木箱旁撿起個土塊,在手裡掂了掂:“看見沒?就跟這土坷垃似的,在不懂行的人眼裡就是塊泥巴,可在咱莊戶人手裡...”

說著用力一掰,土塊裂開處露出幾星晶瑩的碎玉,“保不齊就藏著寶貝!”

簡短的開場後,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也不耽誤大家時間,直接開始競拍,這次是蘇陽直接介紹玉料,這些東西自己是最了解的。

“歡迎大家來捧場喬木村拍賣會,咱們喬木村祖祖輩輩守著昆侖山,今天能把這些寶貝疙瘩請下山來見世麵,全靠各位貴人捧場。”

“今天我們第一件拍品,就是發源於昆侖山深處的禮品玉料,昆侖冰玉!”

話音剛落,台下一片喧囂。

“娘咧!頭道菜就上硬貨?我還沒準備好呢。”

“昆侖冰玉居然打頭陣,真的假的?”

蘇陽說著,拿起錘頭將木箱鐵釘砸掉,從中搬出一塊水盆大小的玉石。

“經過鑒定,這塊冰玉透明度高,材質清澈,以白色為主色調,潔白無瑕,觸手生涼。重十六斤,起拍價五萬。”

“請大家出價...”

話音落下。

台下報價聲此起彼伏,有個穿西裝的廣東客商急得直跺腳,鱷魚皮鞋上沾滿了黃土。穿金絲絨馬甲的陳老板一隻腳踩在凳子上,墊腳望去。

這次大家都是為了它來的,自然都不會放過,五萬塊的起拍價很低,大家都能出得起。

“六萬...”

“八萬...”

“我出十萬....”

“我出十一萬...”

在台下一陣的激烈競拍中,短短幾分鐘時間,這塊石料已經來到了二十萬的合理價位。

不過在這裡,是沒有合理這個說法的。

拍出多少價,就值多少錢。

市場孤品,獨一無二。

“我出二十五萬!”

一道聲音從嘈雜的聲音脫穎而出,直接以五萬的優勢碾壓眾人,碰到這麼大手筆的人,大家紛紛側目看了過去。

正是一位帶著墨鏡的中年男人,留著八字胡,腰間夾著個皮包,蘇陽覺得似曾熟悉。

下一刻,蘇陽忽然想了起來,這人正是上次那位拍得冰玉的堪輿老板王步舉,上次找自己去昆侖山帶隊尋寶,被自己果斷拒絕了,看來這家夥賊心不死啊。

昆侖山那種地方的危險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到的,尤其是那種迷路或者窒息的迷茫感,就像看著自己生命在慢慢流逝一樣絕望。

既然他來了,也是合理拍賣,那自然要做他的生意。

畢竟他可是一頭大肥羊啊。

蘇陽看著周圍一時陷入安靜,便準備倒數落錘了。可事實總會發生反轉,一位胡子斑白的老頭伸手加價,打斷了大家的思緒。

“二十六萬!”

話音在會場上回蕩,周圍的群眾就像聽天書一樣,在心裡盤算著這些天文數字。

王步舉再次出價,兩人經過兩輪的爭價後,最終以三十二萬的價格鎖定,木錘落在了王步舉頭上。

第一塊冰玉就這樣花落了。

大部分人更多的是惋惜,隻是想到那痛心的價格,確實心有餘而力不足。

“恭喜這位同誌,以三十二萬價格拍下昆侖冰玉。大家不要急,好東西還有嘛。”

“下麵要拍的這塊料子叫作阿拉瑪斯玉,顧名思義,是我從阿拉瑪斯山此玉有古玉之稱,觸感溫潤,猶如嬰兒肌膚,玉質淡白如牛奶,無綿無絮,重量十公斤,起拍價也是五萬。”

蘇陽將阿拉納斯玉抱出來,放在桌子上,由一旁穿著旗袍的娜紮嫂子現場稱重,隨後給大家展示了一下。

五萬的價格拍得古玉,一點不虧。

上次那個出土過尼雅遺址的老頭,就已經證明了這塊玉的價值。

乃精絕古國的貢品,曾進宮貢過唐代皇室,其他地方均沒有出土過。所以這塊料子頗為神秘,某個方麵能代替精絕古國的意義。

所以現場也來了一些對古玉和考古有興趣的朋友,他們自然是想親眼目睹一下阿拉瑪斯玉的魅力。

五萬,值得所有人舉一次手。

很快,幾個回合又再次來到了三十萬的價格。

若是將冰玉和古玉分一個勝負,也是各有伯仲,平分秋色。但是冰玉相對來說名氣更大,知道的人更多,話題性是古玉無法比擬的。

但是在那些考古人眼裡,古玉的價值怎能是冰玉能比擬的,他們眼裡看到的是精絕文化的代表,是沙漠古國的縮影。

所以,他們勢在必得!

“三十五萬!”

其中有一位帶著黑框眼鏡的禿頭男人,義無反顧的舉手喊道。而他身邊還有好幾位年過花甲的老人,這些人頗為儒雅,一看就是學者風範。

另外還有幾個人也反複競拍,搞的現場一陣火熱。

王強和王賴子他們一夥人咽著口水,聽著這些數字,哪怕是個零頭,都能讓他們脫貧致富奔小康。

“好好站崗,挺胸抬頭,氣質拿出來!”

王強能做的就是好好當狗,隻要能跟著蘇陽掙錢,當狗不磕饞。

在幾撥人的拉扯中,最終由那位禿頭男人以四十萬價格拍下。一夥人眉開眼笑,後麵的拍品就打起了瞌睡,很明顯是衝阿拉瑪斯玉來的。

接下來的拍品就回歸了平常狀態,但也是一等一的好料子。

純淨的且末料,一級菠菜綠,頂級水料墨玉,還有兩塊硫磺玉,這種玉市場沒有,也沒有什麼記載,但是上次有人拍到過,所以這次也不冷門了,具有很感高的升值空間。

直到半下午的時候,大家都已經發困了,一共拍了十幾塊石料子,大家看著蘇陽不停的從木箱裡拿出好東西,都在猜想裡麵還有什麼東西。

“跟著大家的支持,我們休息一會,等會將要拍賣我們最後的壓軸好貨!”

壓軸好貨?

“難道還有比昆侖冰玉還好的料子嗎?”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料子我們沒見過?”

大家夥立刻疑惑的議論起來,剛才的困意頓時消失。

卡布提和老江他們坐在一起,也嘀咕起來:“江老,您見多識廣,不妨說說這壓軸的好東西是什麼嘛。”

“這個嘛...老子也不知道噻,巴郎子我是看不透哦!”

記者立刻將鏡頭對著現場的人群,大家臉色各有疑慮,有人猜是極品冰玉,有人說是什麼骨龍化石,還有人猜測是精絕女王的王冠玉石。

“觀眾朋友們,我們現在是在喬木村拍賣會的現場,據蘇陽同誌交代,接下來將會拍賣最後壓軸品,對於壓軸品的猜測,大家各有紛紜,下麵我們來采訪一下現場參加拍賣的人....”

鏡頭一轉,對向了江老。

“同誌你好,那麼根據您的猜測,您覺得這個壓軸品是什麼?”

江老正襟危坐,戴上了老花眼鏡,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們和田地區以和田玉聞名全國,那麼,我覺得應該是和田玉之類,比如‘雲間白玉’嘛....”

一旁的卡布提愣住了,剛才問他,一問三不知,現在對著鏡頭說個沒完,這老頭真會表現。

不過“雲間白玉”是一種極其稀有的羊脂白玉。

在光澤方麵,“雲間白玉”具有獨特的油脂光澤。

這種光澤柔和而內斂,既不像玻璃那樣刺眼,也不像樹脂那般暗淡,而是在光線下呈現出一種柔和的反射。

仿佛玉石表麵有一層薄薄的油脂,使其更添溫潤質感。

自古以來,隻有王公貴族才能佩戴,在後世的拍賣會中,21年4月的蘇富比拍賣會上,以1.21億人民幣成交了一塊清乾隆帝禦寶交龍鈕白玉紀恩堂璽,就是雲間白玉的材質。

還有25年4月剛剛拍出一件500克的“雲間白玉”的雕件,最終以1億人民幣成交,折算下來,每克玉達到20萬人民幣的價格。

如果說壓軸品是“雲間白玉”,也是合理的。隻是這種料子,自古以來出現的塊數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在眾說紛紜中。

蘇陽來到一旁喝了一碗水潤潤嗓子。

看大家的情緒比較高漲,想想也是差不多了,便抽了根煙來到台上,對著話筒“噗噗”了兩聲。

現場立刻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