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跟著那個男人七拐八拐的來到一個院子裡,院裡沒有人,牆角長滿了雜草,跟沒人住似的。
來到屋裡,家具也比較簡單,到處彌漫著一股子煙味。
“阿達西,院裡說嘛,屋裡光線胡裡麻湯的,看不清嘛。”
“行嘛。”
蘇陽走出屋子,看到他從櫃子裡掏出一個提包,拿到堂屋門口放在地下。
“朋友,都在這裡了,你看下嘛。”
“那你打開給俺看看嘛!”
蘇陽格外小心,一般東西上手的時候需要東家給主動打開,看到有東西才蹲下看。不然蹲下去的時候容易被打悶棍。
那人明顯也不是常乾這種事,這基本的行規也不懂,而且家裡一貧如洗,估計是手裡沒錢花了,不知從哪得到了這些東西。
那人蹲下打開提包,將層層泛黃的報紙給鋪開,裡麵赫然有十幾件的玉器。
這些東西玉色發黃,器型古樸,一看就是老物件。
蘇陽不免有些震驚了,難不成還真是尼雅遺址的東西,如果真是,那還真被自己撿到漏了,多少錢都值得。
蘇陽蹲下身子,看了看這些東西,有兩件玉琮,一件玉璧,三件玉佩,還有兩件形製的玉飾品。
他不動聲色地啟動鑒定技能,腦海中迅速閃過這些物件的詳細信息,隨即暗自鬆了口氣。
這些東西都是仿品。
【種類:仿尼雅遺址(漢代精絕國)出土玉璧,材料選用白玉,並采用古法複合工藝還原自然沁色。】
【特點:玉璧呈戰國穀紋,“牛毛紋”過於均勻,沁色度過於浮色。】
【形成:古法做舊工藝,選用帶綹裂或雜質的籽料,人為敲擊製造老傷,再埋入含鐵、銅離子的腐殖土中加速沁色,采用“三蒸九染”法,使玉表形成自然沁裂紋....】
【破綻提示:穀紋轉折處可見現代工具留下的細微旋痕,光照下可觀察到化學沁色形成的“暈染邊界”斷麵處新玉的“玻璃光澤”未完全褪去。】
怪不得
蘇陽看過係統消息後,心中了然,餘光掃過眼前的男人。
這人要麼是個經驗豐富的“皮條客”,要麼就是個剛入行的愣頭青。這些物件雖然形製古樸、沁色自然,實則都是經過精心做舊的贗品。
若是想做出鐵鏽沁,隻需要加入鐵屑和醋,再撒一泡尿,埋到潮濕的紅土中,三五個月扒拉出來,玉器就會浮出鐵鏽沁色。要想鑒彆這種仿古玉器,就要看玉器有沒有晶體滲透的現象。
若是銅綠沁色,也很簡單,用銅粉和鹽水混合一起,包裹在濕木炭中一段時間,就會浮現出銅綠色。但是這種綠色偏豔,缺乏天然銅鏽的層次感。
要是想做黑沁色,需要動物的油脂加上草木灰,用溫火慢烤半個小時,再埋進用駱駝糞便燃燒後的灰堆裡,足以以假亂真。
當然,也有速成的方法。
用高錳酸鉀加熱浸泡,兩個小時就能形成墓葬環境下的玉石紋路。用硝酸鐵塗抹玉石表麵加熱燃燒,就會產生白化層,可以用於雞骨白的做舊。
這些小門道法子都是行裡的秘密,外人自然是不知道。
就算是有些玉石專家,要是一不注意,被尼雅遺址的噱頭唬住,恐怕也會著了道。
“阿達西,這些東西哪裡來的嘛?”
“撿的嘛,找人給俺看了,說是尼雅的老東西嘛,所以我就在書店門口等著嘛,蹲了好幾天才看到你對這東西感興趣嘛,就上來問問。”
“那你說說價嘛,多少錢賣?”
“十萬!”
那人伸出十根手指頭。
蘇陽真有些哭笑不得,他也真是太小瞧尼雅文物的價值了,這些東西單個拎出來都不止十萬。
不過假的就是假的,蘇陽扒拉著東西,顯得興趣缺缺:“阿達西,要我說啊,這些東西不保真,你還有其他的嘛。”
來都來了,就這麼回去多浪費時間。
“不保真?”
那人忽然驚了一下,翻騰著提包的東西:“那人跟我說都是真的,我還押了我這套房子嘞,巴郎子,你不會是唬我吧?”
蘇陽揚起嘴角嗤笑了一聲,這種苦肉計見怪不怪了,起身拍拍手準備要走:“阿達西,你要是還有東西就拿出來看看,要是沒有,我就走了。”
那人好不容易蹲到一個客戶,眼看著要飛,忽然想起什麼,立刻起身。
“對了,我還有一個東西,但是嘛,那東西壞球了,不值錢,被我墊桌子了,你給看看。”
說著,他就回到堂屋,將四方桌給抬起一腳,從地下抽出一個玉片,吹了吹上麵的灰塵。
“巴郎子你看嘛,就這個爛東西,上頭缺了一塊嘛。”
蘇陽示意那人放在地下,蘇陽接過手看了一下,發現這是一個人形雕刻的玉片。上麵雖然隻有寥寥幾個人物線條,但能看出這是一個婢女的形象。
上麵的衣服勾勒著花紋,很符合古時於闐國的服飾特點。隻是頭部缺失一角,隻留下了半張臉。
不過,係統經過鑒定,這件東西居然是真品。
蘇陽也是沒有想到,這裡麵還真有一個好東西,隻是這缺失了人偶頭部,價值就跌到溝裡去了。
但還是撿漏了!
“阿達西,這個人偶壞掉了,倒是不值錢了,但是這塊玉質看起來還不錯,是個籽料,那你出個價嘛,這個我要了。”
那人也有些出乎意料,他咬咬牙,臨時給了個價格,“這個,你要是要的話,這爛東西你給俺二百,咋樣嘛?”
蘇陽皺眉想想,表現出糾結的樣子。
“行吧,兩百就兩百,我看你也不容易,就不跟你討價還價了。”
蘇陽從兜裡掏出兩百塊錢遞過去。
那人頓時喜笑顏開。
“哎呦,巴郎子,你是個好人嘛!”
“好人有好報嘛,以後你要是還有啥好東西,記得到建設路的抱石軒找我,甭管新的破的,隻要有價值我都收。”
“抱石軒?”那人一愣,沒想到還真是個有錢人,最近抱石軒分號的名聲早已經傳遍和田了。
蘇陽隨後便揣著東西就走出了巷子,內心強壓住興奮,騎上摩托車朝著喬木村去了。
發動機的轟鳴聲中,他滿腦子都是那塊玉片的價值。
這是一個大漏!
係統鑒定顯示,這枚人偶女婢玉片竟是精絕國王族的陪葬品,更驚人的是背麵還刻有銘文。
在古玩行當裡,帶字的物件和光板貨完全是兩個概念。
業內常說“一字千金,銘文定乾坤”,交易時往往按字數衡量附加價值的。
不同書體的單字價格天差地彆:
甲骨文最貴,金文次之,小篆墊底。即便是最便宜的小篆,單字也要五到十萬起步。
另外還有“紅字”和“官頭”的說法。
前者指朱砂書寫的冥器墓券,後者則是帶“詔”和“製”字樣的宮廷器物。這類物件一旦現世,直接就能定級為一級文物。
但最特殊的當屬咒文、符文,這類源自古代巫祝祭祀的自成體係的文字,這種文字是從古書演變而來的,這種單字價格與其他不同,每字可達50到70萬不等。
而這個人偶玉片上,背麵胡裡麻湯的線條中,恰恰是一句祭祀符文。
經過係統鑒定,這句話是“玉骨承魂,永侍黃泉”。
八個字,價值可想而知!
不過精絕國的文字一直都是謎題,很多字是根據漢文演變,但是在西漢時,被當時的樓蘭國吞並後,就融合了佉盧文的字符而自成一派。
從1901年第一次發掘到現在,已經過去快一個世紀了,破譯出來的文字不過一半。
國家還曾在民間懸賞,破譯單字獎勵十萬的活動。
蘇陽下意識將兜裡的玉片給攥緊了,不敢想以後留到後世,起碼能換一套京城三環的房子。
而這個玉片是精絕國“靈侍玉俑”的組成部分,屬於王族陪葬冥器。
精絕國信奉原始薩滿教,認為玉石能封存靈魂,故將上等玉料雕琢為人偶女婢,置於墓主棺槨四角,象征死後世界的仆從。
也就是說,像這樣的玉俑本該有四件,另外三件至今下落不明。
尼雅遺址最早2世紀初被發掘的時候,就有部分的墓葬被盜過了,其中N3和N5等大型貴族墓室中就遺失了很多的漆器和玉器。
而在去年的第三次發掘中,M3墓室中出土的“王侯合昏”錦緞就被割走一半,而且還有現代炸藥爆炸的痕跡。
在後世中,2018年的蘇富比拍賣會上拍出的“青泥珠”就是出自於M9墓室的鎮魂玉器。所以,流落民間的玉器和贗品也就更多了,具體多少,誰也不知道。
蘇陽思索著,騎車來到了鄉裡的巴紮上,路過肉攤稱了一些牛肉,又順便買了一些白麵。路過劉小成家門的時候,給他們勻下了一些。
回到家裡,就將這東西放在了枕頭底下,吃過飯看了會書,盯著這東西愣神。
如果將這東西給修複好,價值會提升不少。
蘇陽曾看到一個紀錄片《我在故宮修文物》,才知道有這麼一個行當,叫文物修複師。
他們可以將殘缺的器物進行修複翻新,還原出原本的輝煌。
如今自己獲得了“修複大師”的技能,指尖竟不自覺地微微顫動,躍躍欲試。
不過這玉片的價值太高,蘇陽不敢輕易嘗試,要是搞砸了,一套不動產就沒了。
他咬了咬牙,從桌子上拿出一個玉牌,用力往地上一擲,“啪”的一聲脆響,玉牌應聲斷成兩截,斷麵參差如犬牙。
蘇陽準備用這個練練手。
深吸一口氣,蘇陽啟動了修複技能。
刹那間,腦海中浮現出三維立體的修複方案:斷口分析、補料選取、接合角度
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得如同親眼所見。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斷口,指腹能感受到最細微的紋理走向。
打開檀木工具箱,蘇陽的手指在工具間遊走:選了一把明代風格的平口鏨,一塊和田山料,還有裝著魚鰾膠的瓷瓶。
當握住雕刻刀時,一種奇妙的肌肉記憶突然湧現,手腕自然而然地找到了最佳發力角度。
“嗤...”
刀鋒劃過玉料的聲音細若遊絲,補料在指尖慢慢成形,斷口的陰陽榫卯結構被雕琢得嚴絲合縫。當魚鰾膠塗上斷麵的瞬間,他手腕一抖,兩塊玉料“哢”地一聲完美咬合。
最精妙的要數仿古沁色,將新補的部分放入特製的腐殖土中,用三蒸九曬的技法進行層層疊沁,最終二者合為一體,肉眼難辨。
沒有幾十年的手上功夫,是做不來這些的。
蘇陽忙活了一個中午,這才將這件玉牌給完美修複出來,如果換做經驗豐富的老師傅,最快也需要三五天。
出了門,蘇陽身上落滿了白色粉塵。
村口傳來“叮咣”的聲音,聲音渾厚有力,應該是村口的拍賣會動工了。
蘇陽來到廣場上,白石灰旁圍著一群孩子在“釣雞蛋”,工地上已經夯好了地,大家正在打地基,腳手架上的工人們正喊著號子傳遞紅磚,手推車軲轆在碎石路上咯吱作響。
張軍抽著煙,手持大瓷碗喝著茶。
“張叔,這邊蓋的挺快嘛。”蘇陽走過去跟張軍打了聲招呼。
“巴郎子,要不了一個月就蓋好了,要是趕一趕,說不定還能趕上你下次拍賣會呢!”
蘇陽笑了笑,“張叔,你可真把我當天老爺了,我就去了一趟昆侖山,哪有那麼多的好料子,我現在是真沒了!就剩下一些毛料子,最多能在巴紮上擺擺攤嘛。”
“哎喲喂!”
張軍急得直跺腳,搪瓷缸子咣當掉在地上,“咱們可是跟鄉裡立了軍令狀的!你要是沒有好料子鎮場子,那誰來咱們這....”
他壓低聲音,指了指工地圍牆外,“看見沒?電視台的記者三天兩頭來轉悠,連報紙上都登了!”
說著從褲兜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報紙,頭版赫然印著《南疆首個民間文物鑒定所即將落成》的標題。
“怕啥嘛,我雖然沒有了,但是彆人總會是有的嘛!”
蘇陽接過大瓷碗坐在凳子上,給自己又倒上了一碗茶水。
“放心吧,有前兩次的經驗後,到時候總會有人願意到這裡拍賣的,咱們村就等著分紅就好了。”
張軍還是一臉的擔憂,生怕到時候冷場,到時候丟人就丟大了。
“陽子,長途電話,打咱們村裡來了,過來接一趟。”
陳菊露頭從門口往這裡喊了一句。
蘇陽有些莫名其妙,小跑過去。
沒過幾分鐘,他又小跑著回來,臉上掛著掩不住的笑意。
“張叔,好事兒!”
蘇陽笑著的看向一臉愁容的張軍:“剛才是喀什文物商店的人,說有個香江收藏家帶著批古代玉器,問咱們這能不能拍,要來咱們這裡做!”
張軍一聽,頓時咧嘴笑了出來。
“你看嘛,我就說不用急嘛,等回頭人家來了咱們這,再給人家敲定日期,咱們趕趕工,會場建好了直接開拍!”
張軍鬆了口氣,剛掏出一根煙叼上,一想不對頭啊。
“陽子,你說什麼古代玉器,這個...咱們咋做?帶的是啥玉器?有證明文件沒?”
“說是正經文物商店備案過的。”
蘇陽從兜裡掏出個小本本,上麵密密麻麻記著電話內容,“有和田青玉琮、黃玉龍形佩,最稀罕的是帶銘文的玉璧,據說是早年斯坦因探險隊流出去的,合法的。”
“但是嘛,咱這不是拍料子嘛,咋成拍古玉的了嘛?”
“害!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