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車窗,能看到他額頭上的汗珠。
楊鳴沉默了幾秒:“我們跟你進去。”
花雞猛地瞪大眼睛,顯然沒料到楊鳴會這麼選。
他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其實在路上的時候,楊鳴就已經想清楚了。
如果大毛沒有那一出,他或許會選擇離開。
但正是因為大毛的舉動,反而讓他看清了嚴學奇的為人。
再者,他和花雞現在身上的錢根本撐不了多久。
一旦周軍的人找上門來,他們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相比之下,跟著嚴學奇反而是個更穩妥的選擇。
嚴學奇從後視鏡裡看著楊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就不怕,進去之後我把你們做了?”
“你說過不會過河拆橋。”楊鳴直視著後視鏡中他的眼睛,“我信你這句話。”
“好!”嚴學奇大笑一聲,“你小子有種,有資格跟著老子乾。”
這時大毛回來了,說房間已經開好。
嚴學奇轉頭對花雞說:“去把車子開遠點,然後過來找我們。”
花雞點點頭,發動車子離開。
楊鳴和大毛則拎著裝錢的蛇皮袋,跟著嚴學奇走進旅館。
清晨的陽光斜斜地照在他們背上,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
連續幾天,霍班的天氣都陰沉沉的,仿佛隨時會下雨。
破舊的小旅館裡,楊鳴和花雞像是被困在了這座小城。
嚴學奇按承諾分了錢。
楊鳴分到十五萬,花雞分到七萬。
錢分完後,幾個人就各過各的日子。
嚴學奇每天泡在一家小賭場裡,聽說手氣不錯。
大毛則是迷上了紅燈區,整天夜不歸宿。
隻有楊鳴和花雞,像是驚弓之鳥一般深居簡出。
破舊的旅館房間裡,電視機裡放著無聊的肥皂劇,牆上的壁紙已經泛黃脫落。
“真他媽沒勁!”花雞把遙控器狠狠摔在床上,拆開一包檳榔塞進嘴裡,咀嚼聲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我現在是越來越想納市了,這鬼地方,連個像樣的飯館都沒有,他媽的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楊鳴正靠在床頭看《三國演義》,聽到花雞抱怨,他合上書本,神色凝重:“昨天我給沈沫打了個電話……”
花雞立即來了精神,坐直了身子:“怎麼說?”
“周軍最近在招兵買馬。”楊鳴放下書,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連四眼都投靠他了。”
“我日!”花雞一拍大腿,檳榔汁差點噴出來,“這狗日的是想乾什麼?不會是想……”
“具體還不清楚,”楊鳴打斷他的話,“得再看看。不過……”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如果納市那邊有什麼動靜,我們就得回去。”
“回去?”花雞瞪大眼睛,“你瘋了?回去乾什麼?跟周軍乾架?”
“去找張靜。”楊鳴的聲音很平靜,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這些天來,他一直在思考如何破局。
李明作為瀚海的二把手,既然已經把他和花雞當成棄子,那他們在納市就基本沒了立足之地。
現在能投靠的,也就隻剩下張誌強的妹妹張靜了。
“張靜?”花雞咽下嘴裡的檳榔,表情有些懷疑,“能行嗎?”
“試試吧。”楊鳴站起來,走到窗邊,“難道你想一輩子跟著嚴學奇亡命天涯?”
花雞使勁搖頭,聲音裡帶著後怕:“他們這種日子我可過不了。你是不知道,那天你們進去的時候,我在車上怕得要死,生怕你出什麼事。”
“那不就得了。”楊鳴轉過身,目光炯炯,“現在我們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靠張靜。隻要她願意接納我們,我們就還有機會在納市站住腳。”
對楊鳴來說,他不想放棄在納市打拚的一切。
他分析過,李明應該沒有非要殺他的理由。
畢竟在李明眼裡,他和花雞不過是兩顆無足輕重的棋子。
真正要擔心的是周軍。
畢竟他和周軍手下的馮斌有、刀疤都有過節。
沒有了瀚海的庇護,對方隨時可能對他下手。
不過楊鳴隱約覺得,如果納市真的亂起來,對他們反而是個機會!
他甚至想過,實在不行就去瑞市投靠周老三。
“行,都聽你的。”花雞歎了口氣,“反正現在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想通之後,楊鳴也不再糾結。
中午,他和花雞下樓吃了碗麵,然後直奔嚴學奇常去的那家賭場。
這家賭場開在一條窄巷子裡,門麵不大,招牌都褪了色。
門口蹲著個赤膊大漢,滿身紋身,正在剔牙。
看到楊鳴和花雞,他隻是抬眼瞟了一下,又低下頭去。
推開門,一股渾濁的氣味撲麵而來。
煙味、汗味、各種味道,直衝腦門。
賭場不大,也就一個普通門市的大小,裡麵擺了兩張百家樂和幾張麻將桌。
昏黃的燈光下,煙霧繚繞,喧鬨聲、罵街聲、籌碼碰撞聲此起彼伏。
嚴學奇正坐在靠裡的百家樂牌桌前,麵前擺著厚厚一疊籌碼。
他兩眼發亮,嘴裡叼著煙,正專注地盯著手裡的牌。
這兩天他手氣很順,一直在贏錢。
嚴學奇注意到楊鳴和花雞走了過來,開口問:“你們兩個怎麼來了?”
“在旅館悶得慌。”楊鳴拖過一把椅子坐下。
花雞也找了個位置,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看熱鬨。
“玩兩把?”嚴學奇搓著手裡的籌碼,眼睛裡閃著興奮的光。
這兩天他贏了好幾十萬,整個人都顯得格外亢奮。
“不了,我們就看看。”楊鳴擺擺手。
他對賭博沒什麼興趣,更不想把剛到手的錢再輸出去。
嚴學奇聳聳肩,又開始新的一局。
這一局他運氣不佳,輸了大半籌碼。
但他絲毫不以為意,又讓荷官給他換了十萬籌碼。
“嚴哥,這牌癮真大。”花雞小聲嘀咕。
楊鳴點點頭。
他注意到嚴學奇的樣子完全變了,不再是那個搶劫時冷靜果斷的悍匪,而是個徹頭徹尾的賭徒。
他的目光緊盯著桌麵,手指不停地玩弄著籌碼,仿佛對周圍的一切都充耳不聞。
服務員端著果盤和煙酒穿梭在桌子之間。
有輸紅了眼的賭客在大聲叫罵,有人在暗自垂淚,更多的人像嚴學奇一樣,沉浸在賭博帶來的快感中無法自拔。
“日!”嚴學奇突然拍桌怒罵。
這一把他又輸了,麵前的籌碼已經所剩無幾。
他從隨身的包裡掏出錢,還要換籌碼。
“嚴哥。”楊鳴開口,“要不今天就到這吧?”
“急什麼,這把肯定能贏回來。”嚴學奇擺擺手,眼睛發紅,“再給我換二十萬籌碼!”
楊鳴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
他知道勸不動,也沒必要勸。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嚴學奇的執念大概就是在這方寸之間的賭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