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給王偉發去消息:“準備碰頭。”
“阿軍,你在哪?”楊鳴緊接著問。
“我在一輛運水果的小貨車上。”阿軍的聲音有些沙啞,“剛才和一個果農說好,讓他捎了我一段。”
“下車等著,我們去接你。找個隱蔽的地方。”
朗安一腳油門踩下去,皮卡車像箭一樣衝向公路。
路兩邊的橡膠林在夜色中化作模糊的黑影,遠處不時有軍車呼嘯而過。
十分鐘後,他們看到了路邊,一個佝僂的身影正蹲在角落裡。
“阿軍!”楊鳴壓低聲音喊道。
阿軍快速鑽進後座,左手緊緊攥著槍:“李明就在前麵,他們肯定要去老街。”
皮卡車重新啟動,車燈在漆黑的公路上劃出一道光束。
楊鳴掏出槍,檢查了一番握在手裡。
“他們還有多少人?”
“李明在本田車裡,還有司機和一個保鏢。另外還有一輛皮卡車跟著他們,上麵應該有四個武裝人員。”阿軍喘著氣說,“其中有兩個應該受了傷,至於他身邊的那個女人不知道去哪了。”
前方的路開始變得崎嶇,兩邊的橡膠林越來越密集。
零星的槍聲從邁紮央的方向傳來,像是某種不祥的前奏。
楊鳴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在幾公裡外的路段,阿全帶著人已經設好了埋伏。
那裡是一段狹窄的路,兩邊都是農田,李明隻能從那裡過。
“開快點。”楊鳴開口說,“不能讓他們跑了。”
如果讓李明逃到老街,那裡的軍閥勢力盤根錯節,再想動手就難了。
朗安點點頭,皮卡車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輪胎碾過砂石路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像是一串急促的心跳。
很快,遠處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
楊鳴抬頭,看見前方的夜空被零星的火光照亮。
那是AK步槍的槍焰,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應該打起來了。”阿軍的聲音有些緊繃。
朗安關掉車燈,皮卡車無聲地靠近。
公路兩旁的農田裡,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吠。
月光下,他們隱約能看見前方路邊停著幾輛車,黑影晃動,不時有火光閃現。
“停在這。”楊鳴的聲音很輕。
皮卡車在距離交火地點大約二百米處熄火。
槍聲越來越密集,他們能聽見子彈打在車身上的脆響,還有人用緬語叫喊的聲音。
“阿全他們在南邊。”阿軍指了指農田方向。
田埂上有幾個黑影,手裡的槍不時噴出火舌。
楊鳴正要說話,一顆照明彈突然拖著長長的尾跡升上天空。
慘白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天地,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趴下。
在這短暫的光亮中,他們看清了眼前的情況。
李明的本田車停在路中央,車身上已經布滿彈孔。
那輛皮卡車橫在本田車前麵,四個持槍的人借著車身做掩護,正在和兩側的伏擊人員對射。
農田裡,阿全的人分散埋伏,正在形成包圍之勢。
照明彈的光芒漸漸暗下來,夜色重新吞噬了一切。
“就在這守著。”楊鳴拉開車門,冷風灌進衣領。
三人蹲在皮卡後麵,夜色中隻能看見前方不時閃現的火光。
手機震動起來,楊鳴看了眼來電顯示:“王偉他們到了。”
話音剛落,一輛麵包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他們身後二十米處。
王偉和狄明像兩道影子般溜了過來,臉上還帶著興奮。
“什麼情況?”王偉問朗安。
“還在交火。”朗安指了指前方,“具體看不太清。”
“鳴哥。”王偉摸了摸槍,“我們繞過去?從側麵包抄?”
楊鳴搖頭:“彆急,等一會再說。”
王偉悻悻地閉上嘴,手指卻不停地摩挲著扳機。
夜風中飄來泥土和火藥的氣味。
突然,前方的槍聲變得密集起來。
一束車燈刺破黑暗,本田越野車的引擎轟鳴著,朝他們這個方向衝來。
“散開!”楊鳴大喊。
話音未落,本田車已經重重撞在了他們的皮卡上。
金屬碰撞的巨響中,幾個人紛紛跳進路邊的農田。
車燈的光束掃過,楊鳴看清了副駕駛上的人影——李明正死死抓著車門把手,臉上全是血。
還沒等他喊出命令,王偉已經扣動了扳機。
“砰!”清脆的槍聲劃破夜空。
後座車窗瞬間搖下,一支AK探出來,火舌噴吐。
“噠噠噠——”密集的彈雨掃過,打得泥土四濺。
所有人都趴倒在地,農田裡的水浸透了衣服。
楊鳴一個翻滾,鑽進田埂邊的水溝。
夜色中,他摸索著找到一個視角,舉槍瞄準後座。
扳機扣動的瞬間,後坐力震得手臂發麻。
一梭子彈打完,後座的AK終於沉寂下來。
本田車還在瘋狂地想撞出一條路。
楊鳴調轉槍口,對準了駕駛室。
“砰砰砰!”三聲槍響,車子突然失控,衝進了農田,在泥濘中打滑。
就在這時,阿全帶的人趕到了。
幾束強光手電照過來,楊鳴下意識地抬手遮擋。
黑暗中又響起一陣密集的槍聲,接著是輪胎陷在泥裡的聲音。
“小偉!”楊鳴喊了一聲。
手電光束下,彈殼撒了一地,散發著火藥的餘溫。
“鳴哥!”王偉轉過身,眼睛在黑暗中發亮,“真他媽帶勁!”
楊鳴沒理會他亢奮的樣子,朝阿全使了個眼色。
幾個人上前拉開車門,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李明仰躺在後座,身上至少中了好幾槍。
西裝下擺還露著槍套,可惜已經來不及拔出來了。
“還活著!”有人喊了一聲。
楊鳴走近一看,李明的胸口還在微弱起伏,嘴角不斷往外滲血。
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翰海二把手,如今就這麼躺在血泊裡。
李明的眼睛突然睜開,渾濁的目光落在楊鳴臉上。
他想說什麼,可隻能發出“咯咯”的聲響,鮮血不斷從喉嚨裡湧出來。
最終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他抬起右手,顫抖著比了個手勢,那是他以前在翰海開會時,常用的動作。
然後,他的手無力地垂下,眼睛慢慢失去了光彩。
這位曾經納市一人之下的大哥,就這樣在一個泥濘的夜晚,死在了異國他鄉的農田裡。
楊鳴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睛。
遠處,邁紮央的火光還在跳動,那座讓李明迷失自我的賭城,終究成了他的葬身之地。
“走吧。”楊鳴轉身離開。
沒人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發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