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林昌盛眯起眼睛,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輕蔑,“見過幾次,整天操著一口新加坡腔的英文,好像全世界就他最懂商業似的。”
他停頓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現在又在那兒嚷嚷著要調整對國內的木材價格,說什麼新加坡市場能賣到更高的價位。”
香爐中的煙霧在空氣中盤旋,映襯著林昌盛臉上愈發明顯的不屑:“這種人就是書讀多了,腦子反而不清醒。新加坡那點市場能跟咱們國內比?這不是斷自己財路嗎?”
楊鳴安靜地聽著,目光若有所思地停留在窗外的夜色中。
片刻後,他輕聲問道:“除了金瑞,公司裡就沒有人能製衡他的決策?”
林昌盛的表情忽然變得微妙起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聲音壓低了幾分:“他叔叔就對他這一套很不滿。聽說之前兩人就因為經營理念鬨過幾次,不過都被這位少爺用大股東的身份壓了下去。”
說到這裡,他突然停頓下來,目光在房間各處遊移了一圈:“我聽說,金森的車禍,背後似乎和他那個叔叔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金瑞對這事耿耿於懷,隻是一直沒能找到證據。”
楊鳴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莫測的光芒:“所以他這些激進的改革,某種程度上也是在針對他叔叔?”
“大概是吧,”林昌盛冷哼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看好戲的意味,“不過就他這麼個玩法,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他爹打下來的江山給敗光。”
房間陷入短暫的沉默,良久,楊鳴開口道:“昌叔,有沒有辦法安排我和金瑞見一麵?”
林昌盛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追問原因,而是沉吟片刻:“應該能辦到,讓我先打聽打聽。”
“那就麻煩昌叔了。”
“跟我還客氣什麼?”林昌盛站起身來,笑容中帶著幾分世故,“我這點茶葉玉石生意,可都指望著翰海罩著呢。”
送走林昌盛後,楊鳴獨自立在空蕩的客廳裡。
他走到窗前,望著這座陌生城市的夜景,心中已經開始勾勒出下一步的計劃。
……
坎多吉湖畔的燈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在湖麵上投下搖曳的倒影。
這片殖民時代遺留下來的人工湖,在夜色中化身為一座歡愉的不夜城。
湖畔的木走廊在月光下延伸,像一條蜿蜒的金色絲帶,串聯起一座座水上餐廳和酒吧。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混合氣息——來自街邊小販烤製的咖喱蝦的香氣,高檔餐廳飄出的法國紅酒的醇香,還有湖麵漂浮的睡蓮散發出的淡雅花香。
這裡是仰光權貴們的銷金窩,在湖畔最繁華的地段,一家名為“GoldenTeak”的酒吧在夜色中格外顯眼。
夜色漸深,一輛淩誌緩緩停在酒吧門前。
楊鳴和朗安從車上走下來,跟在他們身後的是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陳誌明,昌叔在仰光的多年好友,也是本地頗有名氣的珠寶商。
他的眼睛生得很小,說話時總是眯著,讓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陳誌明走在前麵帶路,輕車熟路地穿過震耳欲聾的一樓大廳。
二樓的“花梨木”包廂裡,奢靡的氣息如同實質般濃稠。
水晶吊燈在昏暗中折射出曖昧的光暈,鏡麵牆壁無限放大著室內斑斕的色彩,將這方密閉空間化作一個迷離的萬花筒。
空氣中彌漫著香水、煙草和威士忌混雜的氣息,令人幾近窒息。
沙發上橫陳著鶯鶯燕燕,她們穿著光鮮亮麗的晚裝,笑聲清脆而放肆。
幾個男人西裝革履,手腕上閃爍著名表的光芒,舉手投足間儘是紈絝子弟的傲慢。
觥籌交錯之間,冰塊在酒杯中撞擊出清脆的聲響,仿佛在為這場奢靡之夜打著節拍。
最裡側的圓形卡座上,金瑞宛如一個慵懶的帝王般斜倚著。
他左右各攬著一個明豔動人的女郎,袖口的翡翠袖扣在燈光下閃爍著幽綠的光芒。
他那張年輕的臉上掛著幾分醉意,卻掩飾不住眼底的傲慢。
那是一種自帶的優越感,此刻正和這間包廂裡的靡靡之氣完美融合。
當包廂的門被推開時,陳誌明彎著腰,帶著謙卑的笑容快步走向金瑞。
他俯身在金瑞耳邊低語幾句,然後轉身,那雙幾乎看不見的小眼睛望向門口的楊鳴。
金瑞緩緩直起身來,那兩個女郎識趣地退開,像兩隻驚慌的蝴蝶般躲向角落。
不知是誰按下了音響的開關,震耳欲聾的音樂戛然而止,留下一片令人不安的寂靜。
金瑞三兩步間,來到楊鳴麵前,臉上掛著一個介於禮貌與傲慢之間的微笑。
“楊總,”陳誌明的聲音像一條遊蛇般滑入兩人之間,“這位是金森木業的總裁,金瑞先生。金總,這位是來自國內的楊鳴楊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