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忽略了那些尖銳的指控,用一種長者的姿態說道:“看在小靜的份上,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等你進去之後,好好反省反省,想想為什麼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他緩緩起身,整了整西裝。
來之前,他原本準備了許多話要說。
他一直覺得這個年輕人和自己很像,應該能找到許多共鳴。
但此刻,這種想法顯得如此可笑。
在他的認知裡,隻有弱者才會用語言來證明自己的勝利。
真正的強者,從來都是用實際行動說話。
“小偉。”他走到門口,聲音裡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威嚴。
“強哥。”王偉立即挺直身子回應。
“在這看著他,明天一早送他去自首。”
“好!”
房門被輕輕帶上,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響動。
……
滄西沙場的夜晚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朗安被綁在木椅上,眼神中燃燒著一種不屈的怒火,死死盯著麵前這個令他始料未及的背叛者。
此時的馮朋像是一個殘酷的諷刺,將黑道世界脆弱的忠誠暴露得一覽無遺。
“你不能怪我。”他深吸一口煙,煙霧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濃稠。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自我開脫的意味:“鳴哥永遠是我老大,但這不代表我要跟著他一起去死。”
他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語氣中混雜著敬佩與憐憫:“我很佩服你這種人,真的。為了自己的大哥連命都可以不要。但,我做不到。”
朗安選擇了沉默。
在他的價值觀裡,和這種人多說一個字都是對自己的侮辱。
這種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鄙視。
“你心裡很清楚,”馮朋繼續說著,聲音裡帶著一種憐憫,“鳴哥不可能鬥得過強哥。就憑我們幾把槍,真能乾掉強哥?”
他的笑聲中充滿譏諷:“就算真的得手了,我們能活著離開納市嗎?整個黑白兩道都會追殺我們。我可不想跟著鳴哥一起陪葬。”
他踱步到朗安麵前,像是在尋求某種理解:“你一定覺得我很不講義氣,鳴哥對我這麼好,我卻出賣他……”
空氣凝固了幾秒,馮朋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低沉:“因為,我怕死……”
“我怕死!!”他突然咆哮起來,臉上的表情扭曲變形,“這個世界上誰不怕死?你敢說你不怕死嗎?!”
“不怕!”朗安的回答斬釘截鐵。
這兩個字裡包含著某種超越生死的信念。
“嗬嗬嗬……是嗎?”馮朋的聲音陡然轉冷,“行!既然你不怕死,我就成全你。等天亮鳴哥去自首,我會給你留個全屍。”
一周前得知楊鳴要除掉張誌強的計劃時,馮朋並不感到意外。
或許在某個層麵,他早已預見到這一天的到來。
一周的煎熬讓他痛不欲生,在忠誠與生存之間反複掙紮。
他不想背叛楊鳴,但麵對死亡的恐懼卻如影隨形。
從前在道上打打殺殺,甚至和王偉一起處理朱波時,他都能保持鎮定。
但如今,明知前方是萬丈深淵卻仍要縱身一躍,這種覺悟,他終究還是欠缺了一分。
夜色愈發深沉,滄西沙場的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一個筆直挺立,詮釋著某種不可動搖的信念。
另一個佝僂扭曲,仿佛被內心的掙紮壓垮。
這一刻,忠誠與背叛、信念與軟弱在這裡上演著一出無聲的對決。
王偉坐在楊鳴對麵,目光中流露出多年積壓的複雜情緒:“一直以來,我都很羨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