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1 / 1)

燈光灑在他身上,將這個年輕小夥的傷勢暴露得更加觸目驚心。

四眼推門進來時,楊鳴立刻捕捉到了他身上的異樣。

那種失意和疲憊感不是裝出來的,更像是一個習慣了妥協的人,在又一次低頭後的本能反應。

他機械地看了看昏迷的小北,然後重重地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摸出一支煙,動作裡透著某種自暴自棄。

“怎麼說?”楊鳴開口,聲音平靜。

煙霧在四眼臉前繚繞,遮掩著他的表情。

良久,他才抬起頭,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六十萬打了水漂,常龍那邊還得賠十萬。”

楊鳴審視著他,看到了對方眼中閃過的不甘,卻又被更深的無奈所取代:“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還能有什麼打算?”四眼深深吸了一口煙,語氣裡帶著認命,“該認栽就認栽。”

這個回答讓楊鳴想起了在納市時。

那時的四眼,也是靠著這種懂得見好就收的性格,一步步從最底層爬到了“大哥”的位置。

這種處事方式在某些人看來是軟弱,但在西港這樣的地方,卻是一種生存智慧。

在西港立足,妥協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代價。

但這種妥協的付出,永遠比得到的少。

這也許就是這座城市的生存法則:要麼學會妥協,要麼學會強大到不需要妥協。

“真他媽的憋屈!”四眼突然爆發出一聲低吼,聲音裡裹挾著難以抑製的怒意,“草他媽!”

楊鳴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在診所慘白的燈光下,四眼的眼眶裡閃爍著晶瑩的淚光。

這個“大哥”,此刻像個受儘委屈的孩子。

“以前在納市……”四眼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老子怎麼說也是個大哥。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誰他媽都能在我頭上踩一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行把那份軟弱壓回心底:“有時候我他媽都不知道這一切還有什麼意思!”

“在哪都一樣,想要不被欺負,就要自身過硬。”楊鳴斟酌著開口。

這種近乎蒼白的安慰,甚至讓他自己都感到一絲無力。

四眼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如果換作是你,今晚這事你會怎麼處理?”

楊鳴沒有回答,而是慢條斯理地點燃一支煙。

他不需要回答,因為答案就寫在他的行事風格裡。

阿豹動了花雞,就必須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不是莽撞,而是一個大哥最基本的準則,兄弟受了委屈,就一定要討回來。

即便暫時沒有能力,也要耐心等待時機,用儘一切手段將這筆賬清算乾淨。

在道上,和氣生財從來就不是選擇題。

如果隻是為了和氣生財,又何必踏入這個圈子?

四眼似乎從楊鳴的沉默中讀懂了什麼。

他將煙蒂狠狠摁滅,突然迸發出一句充滿殺意的方言:“媽賣麻批!老子弄死你個龜兒子!”

說完,他站起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診所。

狄明的目光追隨著四眼的背影,又投向楊鳴,眼神中帶著詢問的意味。

“他自己的事情,讓他自己解決。”楊鳴輕聲說道。

狄明默默點頭。

……

幾天後,眯眯的老巢傳來了一陣密集的槍聲。

這場發生在西港暗夜中的槍戰,最終以眯眯的死亡畫上句點。

雖然沒人會去追究真相,但在這個消息傳開的那一刻,楊鳴就已經讀懂了四眼的選擇。

有些賬,終究要用血來還。

小北的傷勢還在恢複,四眼卻出人意料地約楊鳴吃火鍋。

選在一家偏僻的店麵,位置隱蔽,煙火氣十足。

楊鳴剛落座,四眼就開門見山:“我把賭場賣了。”

他的語氣出奇地輕鬆。

“在西港摸爬滾打一年多,不僅沒賺到一分錢,反倒賠進去不少。”

說這話時,他的目光投向沸騰的火鍋,那裡麵翻滾的不知是湯底還是他這一年來的心血。

“這鬼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四眼夾起一塊牛肉放進嘴裡,咀嚼了兩下,“真他媽難吃。”

他放下筷子,一副沒了食欲的模樣:“還是老家的火鍋正宗。”

楊鳴輕輕一笑,問:“這是要回國了?”

他注意到四眼的表情有了微妙的變化,那種如釋重負中,藏著對未來的某種期待。

四眼挑了挑眉,臉上浮現出一絲狡黠:“難道你不想回去?”

兩人相視一笑。

在繚繞的火鍋熱氣中,這個簡單的對視傳達著太多不便明說的信息。

西港終究隻是一個驛站,而不是終點。

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真正的歸屬,始終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