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昌榮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喜色,隨即又換上一副憂慮的表情:“唉,老弟,咱們都是做生意的,何必要意氣用事呢?”
“榮哥,今天我退一步,明天恐怕就是他王名豪踩上門來。江湖上的事,從來就沒有退一步海闊天空的說法。”楊鳴瞥了眼腕表,“時間不早,我先回去了。”
錢昌榮把人送到門口,站在窗前目送那輛黑色奔馳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車尾燈的紅光完全看不見,他嘴角才慢慢勾起一抹笑意。
一陣輕巧的敲門聲響起。
“進。”
孔琪推門而入,手中托盤上的鐵觀音還冒著熱氣。
她放下茶杯,順手收拾起滿是煙蒂的煙灰缸。
“這條魚,總算是上鉤了。”錢昌榮重新坐回沙發,端起茶杯,心情顯然不錯。
孔琪停下手中的動作,眉梢微揚:“楊鳴準備對王名豪動手了?”
“還不至於。”錢昌榮啜了一口茶,“不過這把火已經在他心裡燒起來了。再添點柴,這兩個人遲早要開戰。”
“要不要讓人去王俊那邊……”
“不用。”錢昌榮擺擺手,打斷她的話,“太刻意反而露出馬腳。就按原計劃走。”
孔琪放下煙灰缸,眉頭微蹙:“榮哥,這麼做是不是冒險了點?萬一王名豪沒跟楊鳴打起來,反倒把矛頭指向您這邊……”
“就憑一個楊鳴,能鬥得過王名豪?”錢昌榮嗤笑一聲,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點上,“就算再加上黃海,也未必夠資格。這盤棋,我不可能置身事外。”
煙霧在燈光下緩緩升騰:“況且我背後是湯先生,就算計劃有變,我也能全身而退。”
“還是榮哥想得周到。”孔琪臉上的憂色褪去,換上一抹嫵媚的笑。
錢昌榮的目光投向窗外,眼底閃過一絲寒意:“等著看吧,我要讓王名豪知道,當初那一腳,他踹得有多不值。”
……
夜色從車窗外飛速掠過,南城的霓虹在玻璃上穿梭。
朗安專注地開著車,老五偶爾回頭看一眼後座的楊鳴。
車內一片沉默,隻有發動機傳來的輕微震動。
楊鳴靠在座椅上,回想著剛才在辦公室裡演的那場戲。
他刻意流露出的憤怒、那番咄咄逼人的言辭,無疑都被錢昌榮照單全收。
對方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期待神色,暴露了太多。
可即便如此,楊鳴依然看不透對方究竟在下什麼棋。
車子駛過一個紅綠燈。
遠處萬豪地產的廣告牌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不管錢昌榮想要做什麼,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對方承諾的那筆錢,那才是撬動整個物流中心的關鍵。
一旦資金到位,工程就能立刻開工。
隨之而來的,就是那趟避無可避的漢城之行。
楊鳴閉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氣。
……
深城的十月天氣陰晴不定。
狄明站在出租屋的窗前,望著外麵滴答作響的雨簾。
破舊的防盜窗上攀著一層鐵鏽,就像他這幾天的處境一樣,每況愈下。
一月前他帶了五個兄弟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
現在除了躺在角落打呼嚕的胖子,就隻剩下正在泡麵的羅行清。
其他兩個兄弟已經被關進了看守所。
廉價方便麵的香氣在狹小的房間裡彌漫。
羅行清把麵條卷進嘴裡,發出輕微的呲溜聲:“狄哥,咱們要不要跟鳴哥說說這邊的情況?”
狄明沒有轉身,目光依然盯著窗外。
他們一到深城,就盯上了郭鎮榮那個律師。
跟了幾天,終於摸到了牧章力的蹤跡。
可就在準備進一步行動時,一切都亂了。
那天晚上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旅館的門被突然踹開,幾個執法隊的人闖了進來。
要不是他反應快,帶著羅行清和胖子從二樓窗戶翻出去,現在怕是都在鐵窗裡喝茶了。
“先彆告訴鳴哥。”狄明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這兩天先找幾個本地的混混搭上線。我們在這人生地不熟,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羅行清咽下嘴裡的麵條,猶豫了一下:“那埋在山上的那幾把槍,要不要挖出來?”
“暫時彆動。”狄明打斷他的話,“現在帶那些東西在身上,反而是個隱患。”
屋裡陷入沉默。
雨水順著生鏽的防盜窗往下流,在窗台彙成一個個小水窪。
狄明眯起眼睛,腦子裡不斷回放這幾天的細節。
牧章力顯然早有準備,身邊必定有專業的反跟蹤人員。
不然他們不可能這麼快就暴露行蹤。
胖子翻了個身,發出一聲模糊的夢囈。
廉價出租屋的牆壁透著潮氣,電視機裡傳來模糊的新聞聲。
狄明知道,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他們就像幾隻無根的浮萍,必須先穩住腳跟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