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拒絕往往被視為不給麵子,而過於迂回的推脫則顯得不夠誠懇。
楊鳴選擇了一種中間路線,表明立場的同時,給出合理的解釋。
何誌明沉默片刻,點點頭:“我明白了。楊總考慮得是。”
他的語氣中既有失望,也有理解。
這是道上大哥之間的某種默契,利益至上,每個人都為自己的地盤和利益考量。
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
“不過。”楊鳴補充道,“如果何哥需要其他方麵的幫助,比如資金上的支持,或者在南城這邊辦些事情,我一定儘力。”
這是他留下的餘地,既不完全切斷聯係,也不承諾過多。
在複雜多變的黑道格局中,保持某種適度的靈活性往往比堅定的立場更為重要。
何誌明會意地點點頭。
兩人都明白,這次談話已經到了尾聲。
送彆時,楊鳴的表情依然平靜。
然而,在回眾興公司的車上,他撥通了狄明的電話:“查一下蒼溪出來的孔兵,最近在樂城和宜城的動向。”
……
何誌明離開南城的一周後,這天清晨楊鳴正在翻閱江南雅府的最新銷售數據,朗安推門而入,放下一部手機。
通話中的是狄明,他在川渝區域的情報網剛剛捕捉到一則重要的消息。
宜城永茂酒店停車場發生槍擊案,三人當場死亡,兩人重傷,其中一名重傷者正是何誌明。
楊鳴接過電話,狄明簡短彙報了事發經過。
昨晚十點三十分,何誌明與幾名心腹從酒店地下車庫離開時遭遇伏擊,兩輛麵包車攔住去路,六名持槍歹徒全副武裝,整個過程不超過兩分鐘。
宜城道上已有風聲流傳,認定這是孔兵的手筆!
掛斷電話,楊鳴站在窗前,目光投向遠處卻並不聚焦。
這兩年來在川渝,槍擊案已是極為罕見的事件。
楊鳴想起之前何誌明離開時眼中閃過的隱憂。
那時他選擇了保持距離,而今血案已成定局。
顯然,這並非簡單的仇殺,而是一次公開的地盤宣示!
孔兵正在以最為直接的方式重新繪製川渝地區的勢力版圖。
“繼續盯緊孔兵的動向。”楊鳴對電話那頭的狄明吩咐。
南城的天空依然晴朗,街道上車水馬龍,一切如常。
然而在這表麵平靜之下,一場可能影響整個區域格局的暗流已經悄然湧動。
……
夏末的漢城籠罩在一層薄霧中,楊鳴的車駛入這座被川渝地區地下勢力奉為核心之地的城市。
與南城的蓬勃發展不同,漢城保持著某種沉穩的節奏,不緊不慢地適應著經濟變革,卻始終維持著其在道上的樞紐地位。
楊鳴透過車窗審視著街道兩旁的建築。
漢城對於川渝地區的地下勢力而言,不僅是劉韓的地盤,更是一個無形的權力中心,一個無需明說但人人心知肚明的規則製定場所。
被劉韓召集而來,從來不是簡單的會麵。
“有多少人到了?”楊鳴問坐在副駕駛的朗安。
“蔣興盛死了,何誌明重傷,剩下的都到了。”朗安簡短地回應。
楊鳴微微點頭,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建築輪廓。
蔣興盛的死與何誌明的傷不僅僅是兩個人的個體命運,更是川渝地區地下格局正在麵臨重組的信號。
而劉韓選在此刻召集各方勢力,時機絕非偶然。
車隊在四通大廈前停下,劉偉已經站在門口等候。
“老弟,一路辛苦。”劉偉上前握手,語氣熱情中帶著一絲肅穆,暗示著此行的非同尋常。
四通大廈頂層的會所是劉偉的私人場所,不對外營業,隻接待特定客人。
會所裝修低調奢華,中式元素與現代設計相融合。
茶過三巡,劉偉終於提及正題:“楊老弟,這次找你們過來,是因為山城那邊的情況。”
楊鳴輕輕放下茶杯,眼神專注。
山城,作為直轄市,其政治與經濟地位在川渝地區舉足輕重。
而地下世界的格局,往往也受製於衙門權力的運作邏輯。
“打黑?”楊鳴直接切入核心。
劉偉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不愧是楊老弟,消息靈通。沒錯,山城開始了新一輪打黑行動,而且這次不同以往。”
楊鳴的思緒迅速梳理起相關信息。
山城的打黑行動由來已久,但多數時候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或者隻針對某些特定目標。
而劉偉的語氣暗示,這次的行動有著不同尋常的意味。
“有多嚴重?”楊鳴直截了當地問。
劉偉放下茶杯,往前傾身:“兩個月內,山城已經有十幾個級彆不低的人物被帶走,其中三個是和我們有直接往來的。更關鍵的是,這次不僅查黑道活動,還查資金流向、企業關聯,甚至是十幾年前的陳年舊案。”
楊鳴心中一凜。
這已經不是常規意義上的“打黑”,而是一場徹底的清洗。
“這是為什麼?”楊鳴問道,眼神卻透著深思。
劉偉搖頭:“具體原因不清楚。有說是上麵來了新領導,要立威。也有說是山城要爭取某個大項目,需要先整頓環境。還有傳言說是針對某些特定勢力的定向清除。但無論如何,這股風一起,很難說不會吹到我們這邊來。”
“韓哥怎麼看?”楊鳴問出了關鍵問題。
劉偉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如何表達:“我哥認為,這是一個信號。上麵想告訴我們,規則可能要變了。過去那種道上與官方力量各自劃分界限、互不乾擾的模式,可能行不通了。”
這番話揭示了一個更為深刻的變化。
在舊的運作模式下,地下勢力與官方權力之間存在某種默契的平衡,各自掌控自己的領域。
但如今,這種平衡正在被打破,新的遊戲規則正在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