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內，兩個男人麵對麵站著。
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一絲燥熱。
“請跟我來。”楊鳴沒等馮琪峻回答，轉身走向茶館深處一個靠窗的角落座位。
馮琪峻遲疑了一秒，最終跟了上去。
他選擇坐在背對窗戶的位置，習慣性警惕。
“你認識我？”
“省監察廳副廳長。”楊鳴給自己倒了杯茶，沒有給對方倒，“前段時間剛到南城，住在南城賓館303房間，每天七點半準時出門，晚上十一點才回去休息。”
“你調查我？”馮琪峻眼睛微眯。
“了解對手是我的習慣。”楊鳴啜了口茶，“在南城，沒人比我更了解你。”
馮琪峻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那麼你的身份也不難猜。你是楊鳴。”
楊鳴點頭，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兩人對視幾秒，像是在無聲地衡量對方。
“你不該來這裡。”馮琪峻率先打破沉默，眼中閃過一絲憤怒，“更不該乾預我的私人生活。”
“私人？你坐在車裡盯著蔣嬌的店足足半小時，這已經不是私人範圍了。”楊鳴把玩著茶杯，“彆擔心，我不是來乾涉你們之間的事的。”
“那你想乾什麼？”
“聊聊。”
服務員走過來，楊鳴抬手示意不需要點單。
“就在剛才，蔣嬌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楊鳴慢條斯理地說。
馮琪峻眉頭一皺：“你騙人。她不可能跟你提起我。”
“你說得對。”楊鳴直視對方的眼睛，“但你的反應告訴我，你仍然在乎她。”
馮琪峻的目光變得銳利：“你到底想說什麼？”
“南城不太平。”楊鳴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你不該在這個時候來宜城。”
“我的行蹤不需要向你彙報。”
“當然。”楊鳴點點頭，“但當一個人落單時，總是最脆弱的。”
馮琪峻冷笑：“這是威脅？”
“提醒而已。”楊鳴語氣平淡，“有人對你不滿。”
“誰？你嗎？”
楊鳴沒有回答，而是轉向另一個話題：“你為什麼來南城？”
“公務。”馮琪峻言簡意賅。
“公務？”楊鳴笑了，“還是私事？我聽說，有人專門點名要你來南城。”
馮琪峻的瞳孔微微收縮，但很快恢複正常：“你消息很靈通。”
“做我這行的，總要比彆人知道得多些。”
“你這行？”馮琪峻譏諷道，“眾興公司董事長，還是南城大哥？”
楊鳴不為所動：“標簽隻是彆人貼的。重要的是，我知道的比你多。”
“知道什麼？”
“比如，你被人當了槍使。”楊鳴向前傾身，“孔兵見了林德忠，林德忠指派你來查我。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馮琪峻的表情微微變化，但語氣依然強硬：“我隻為事實負責。”
“事實？”楊鳴嗤笑一聲，“我在南城做生意這麼多年，從沒做過違法的事。這就是事實。”
“違不違法，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馮琪峻冷冷地說，“是法律說了算！”
“是嗎？”楊鳴聲音平靜，卻字字如刀，“你曾經接手一個案子，拒絕了某人的好處，結果差點丟了命。你妻子因此流產，最終和你離婚。從那以後，你不近人情，甚至有些偏執。”
馮琪峻臉色陡變：“你調查我家人？”
“我說過，了解對手是我的習慣。”楊鳴靠回椅背，“但我隻調查公開信息。私人的事，我沒興趣。”
茶館內彌漫著沉默，兩人互相打量，像是在估算對方的底牌。
“你不了解我。”馮琪峻最終開口，聲音低沉而堅定，“我不是來針對你的。我查的是事，不是人。”
“可惜派你來的人，目標很明確。”楊鳴搖頭，“他們要拿下眾興公司，要我身敗名裂。”
“如果你沒做過違法的事，就不用擔心。”
楊鳴突然笑了：“馮廳，這社會上真有絕對的黑白嗎？”
“對我來說有。”馮琪峻毫不猶豫地回答。
“所以你是個好人。”楊鳴點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罕見的真誠，“但這次，你被卷入了一場你不了解的遊戲裡。”
“我隻相信事實和證據。”
“證據可以造假，人可以被收買。”楊鳴直視對方，“而且能堅守原則的人不多。”
馮琪峻的目光變得複雜。
他忽然想到了陳慶，那個當年和自己有著同樣理想抱負的人，如今卻站在了對立麵。
楊鳴繼續道，“不是每個人都能一直堅持下去。”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有些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楊鳴的聲音忽然壓低，“而我也沒有那麼十惡不赦。”
馮琪峻沉默不語，但楊鳴看得出他在思考這句話的分量。
“我不想和你作對。”楊鳴站起身，“相反，我們或許可以合作。”
“合作？”馮琪峻冷笑，“你認為我會和一個大哥合作？”
“我不是大哥，我是商人。”楊鳴糾正道，“而你，不是來查我的，你是來查那些真正的違法行為的。我可以幫你找到證據。”
“憑什麼相信你？”
“憑你的直覺。”楊鳴拿出一張卡片放在桌上，“這是我的私人號碼。什麼時候需要幫助，可以聯係我。”
馮琪峻沒有拿那張卡，也沒有拒絕：“你知道嗎？你是我見過最特彆的犯罪嫌疑人。你幾乎快要說服我相信你是個好人了。”
“也許我本來就是。”楊鳴微微一笑，“馮廳，這個世界，有時候為了保護光明，必須先走進黑暗。”
“法律就是法律，沒有妥協的餘地。”
“那就按你的方式查吧。”楊鳴轉身要走，又回頭補充道，“還有，如果你真的想要和你前妻複合，你就應該坦誠一點，至少把內心的想法告訴她。”
馮琪峻臉上閃過一絲痛楚，但很快恢複平靜：“這不需要你來指點。”
楊鳴點點頭，不再多言，邁步走出茶館。
馮琪峻坐在原地，許久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