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昏暗,隻有那根旱煙時明時暗地釋放著紅光,如同一顆漂浮在黑暗中的螢火。
老劉頭斜倚在舊沙發上,深深吸了一口早已冷卻的煙絲。
這種粗劣的煙草味道,總能把他拉回十多年前,那個扛著蛇皮袋來城裡討生活的年輕人。
他凝視著煙霧在空氣中緩緩擴散,像是在觀察某種複雜的內心圖景。
一陣引擎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鄉村夜晚的靜謐。
一輛黑色淩誌在門前停下,車燈切割著周圍的黑暗。
劉小東從駕駛座下來,他看了看四周。
門開了,關上。
房間裡頓時隻剩下兩個人。
“護照的事情都準備好了。”老劉頭的聲音帶著一種疲憊和某種深層的不舍,“溫哥華那邊的房子也買好了,地段不錯,離華人區很近。”
劉小東站在門邊,似乎在適應室內的光線。
他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叔叔,這個曾經在隆城呼風喚雨的大哥,此刻卻像一個普通的老人,在抽著最廉價的旱煙。
“叔,真的要這樣嗎?”劉小東的聲音有些猶豫。
老劉頭緩緩抬起頭,渾濁的雙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有些事,不是我們想不想的問題。”
他頓了頓,吸了口煙:“這次的事情辦妥了,你就立刻出國,永遠不要回來。”
劉小東沉默了許久。
他想起多年前,自己父母早逝,是叔叔把他從貧困的村子接出來,給他機會,教他做人做事。
即使在最艱難的歲月,老劉頭也從未讓他受過委屈。
“小東你父母走的早,這些年我也一直把你當親兒子。”老劉頭忽然開口,聲音帶著回憶的溫柔,“從小到大,我都沒有讓你受過委屈,你想要什麼,我都會滿足你……”
劉小東的眼眶有些濕潤。
他走到沙發旁,蹲下身,握住老劉頭粗糙的手:“叔,我永遠記得你對我的好。”
老劉頭輕輕拍了拍侄子的肩膀:“這些年你做過很多錯事,我也從來沒有怪過你,不管你怎麼折騰,隻要我還活著,我就永遠是你的堅強後盾。”
“叔,我知道……”劉小東的聲音有些哽咽。
老劉頭看著窗外,月光照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映出一種蒼涼:“現在我需要你幫我,隻要這次的事情做好了,我依舊是你的後盾,以後你在國外,我也能保證你衣食無憂。”
“叔,你放心,”劉小東的聲音變得堅定,“我一定會把事情辦好!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老劉頭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和悲涼。
如今他最信任的人,就是這個如同自己“親兒子”的侄子。
他知道,一旦劉小東踏出這一步,他們叔侄可能再也不會相見。
但是,這是唯一的出路了。
屋外,秋蟲的鳴叫聲此起彼伏,為這場可能是最後一次的叔侄談話,增添了幾分離彆的氛圍。
老劉頭又吸了口旱煙,煙霧在燈光漂浮不定,如同他們未知的明天。
兩天後,晚霞漸沉,城市的邊緣在夜色中模糊了輪廓。
劉小東坐在一輛停在路邊的麵包車內,手中緩慢而機械地裝填著黑星手槍的子彈。
每一顆銅製的小物件在他指尖滑過,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如同某種儀式般單調而致命。
深秋的夜晚帶著寒意從車窗縫隙中滲入,劉小東的呼吸在狹小的空間裡形成薄霧。
他凝視著手中的黑星,思緒卻飄向了幾天前那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