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的死亡報告上寫著“心肌梗死”,這個普遍的、無需過多解釋的死因,為這一切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沒有人質疑,沒有人深入調查,一切如此自然,如此符合概率與常識。
一個年過半百、長期不健康生活的囚犯,在苦窯的高壓環境下突發心臟問題,很正常,沒有特殊,也不值得特彆關注。
……
眾興大廈,辦公室。
楊鳴坐在黑色皮椅中,手指輕扣實木桌麵。
桌上的手機屏幕還亮著,顯示一條剛剛收到的消息:老劉頭死了。
楊鳴沒有立即移開視線,仿佛要從這短短幾個字中解讀出更多含義。
他的呼吸幾乎沒有變化,隻有眼瞳略微收縮,如同攝影機調整焦距,將遠方的景象拉入清晰視野。
這種微小的生理反應,是他多年來在生死關頭磨礪出的本能,情緒的波動被壓縮成幾乎不可察覺的細微變化。
在外人看來,那副平靜如水的表情或許意味著漠不關心,但實際上,楊鳴的思維正以驚人的速度運轉,拆解這一連串事件背後的邏輯鏈條。
老劉頭的事情,明顯就是秦家的手筆。
從他的產業被全麵圍剿,到被指控一係列罪名並迅速定罪,再到苦窯中的突發疾病,這一切編排得太過完美,完美到幾乎能看見背後那隻操盤的手。
要做到這種程度,這背後需要多少層級的權力協調,需要動用怎樣的關係網絡?
楊鳴緩緩站起身,走向落地窗。
隆城的秋色在玻璃外鋪展,一片金黃與深紅交織的景象。
他感受到一種微妙的危機感,不是對生命的直接威脅,而是對自身所處位置的重新評估。
那種感覺如同站在陡峭山崖邊緣,突然發現腳下的岩石並不如想象中堅固。
十六年前,他隻是一個為妹妹複仇的憤怒年輕人,手握獵槍闖入白金會所,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軌跡。
那時的他並不知道那個被稱為“太子”的目標意味著什麼,如今,命運的齒輪似乎完成了一次完整的旋轉,將他重新帶回起點。
但現在的楊鳴已不是當年那個魯莽的年輕人。
他在黑道浸淫多年,從逃亡者變成一位大哥,對權力的運作有著近乎本能的洞察。
如果津省秦家背後,真的是那個人在控製,那自己如今的實力是否能夠和對方一較高下?
楊鳴的目光投向遠處,一種複雜的情緒在心底湧動。
他並非沒有對抗秦家的資本,這些年來,他精心構建的網絡,在多個省份的布局,足以讓他不至於像老劉頭那樣輕易被拔除。
但問題的核心在於,麵對這麼一個龐然大物,自己又能堅持幾個回合?
自己真的已經準備好了,和當年的那個人攤牌了嗎?
對方又是否知道自己還活著,自己來到了北方?
如果知道,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叩響,打斷了他的思緒。
不等回應,狄明推門而入。
“鳴哥,秦俊派了一個人過來,說要見你。”
楊鳴沒有立即轉身,而是讓視線繼續停留在窗外片刻,仿佛在完成某種內心的盤點與決策。
秦俊的人選擇在這個時間點出現,顯然不是巧合。
在這個瞬間,楊鳴感受到了一種奇特的平靜。
那不是恐懼被壓製後的虛假安寧,而是麵對宿命時的一種清醒認知。
十六年的逃亡與崛起,或許也是時候該給自己一個交代了。
他緩緩轉身,臉上浮現出一種難以解讀的表情,既非防備,也非害怕,而是一種近乎平和的專注。
“知道了。”他的聲音平靜得出奇,“讓他過來吧。”
如果命運要將他重新帶回十六年前的起點,那麼這一次,他會用自己的方式重寫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