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祁廳說到“想想你的家人、你的父母、你的孩子……”時,馮玉秋心底似乎泛起了波瀾,臉上也有了一些變化。
林東凡還以為祁廳的溫情牌已經奏效。
就等著馮玉秋吐露真相。
沒想到馮玉秋擺出一副專業姿態:“患者,是因過量服用巴比妥類藥物而導致神經係統麻痹、呼吸抑製。當時的情況十分緊急,我在危急關頭給高璐注射神經係統興奮劑——士的寧,也是為了救她的命,並非為了害她。”
這話,一下子戳到了林東凡和祁廳的知識盲區。
令倆人麵麵相覷。
他們隻知道巴比妥和士的寧的藥理作用相反,搞不好就會弄出人命。但在患者過量服用巴比妥的情況下,到底能不能用士的寧進行救治?
專業的事情,隻有專業的人才懂。
從馮玉秋目前的解釋來看,邏輯上似乎挑不出什麼毛病。當時高璐的神經係統處於麻痹狀態,可不就得注射神經係統興奮劑?
就好比某地著火了,我用水去滅火,這叫一物降一物。
一點毛病都沒有。
祁廳把林東凡拉到一邊,小聲嘀咕著:“會不會是我們想多了?這件事,搞不好真的是個醫療意外。”
“先彆急著下定論,這事沒這麼簡單。”
林東凡感覺祁廳大概已經忘了馮玉秋之前曾說過什麼,對比馮玉秋的前後陳述,明顯存在互相矛盾的情況。
林東凡又回到馮玉秋麵前。
進一步質問馮玉秋:“之前,你剛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你說高璐在送到醫院之前就已經死亡,而且死亡時間超過了一個小時。現在,你又說是為了搶救高璐,所以才給高璐注射士的寧。搶救一個死人?好荒誕的解釋!”
聞言,馮玉秋並沒有絲毫慌張。
靜思片刻後。
馮玉秋鎮定地回道:“高璐入院時沒死。但在用藥之後,出現了嚴重的中毒反應,有可能會死在手術台上。當時我怕擔責,所以編了個謊言。現在我承認,這是我用藥不當所導致的醫療事故。”
“……!!!”
林東凡一陣無語。
真是沒有想到啊,麵對這麼大的一個自相矛盾,馮玉秋也能給出邏輯自洽的解釋,低估了她的智商。
她這種先自黑、再認錯的解釋,角度不可謂不刁鑽。
媽的!
情緒穩定的女人就是不一樣。
就馮玉秋這臨危不亂的鎮定之色,若是擱在古代背景的宮鬥劇裡,那絕對是可以活到最後一集的大女主。
看她這樣子,今天是鐵了心不肯交待實情,想把謀殺淡化成醫療事故。
本著專業的事讓專業的人來解決的原則。
林東凡也不想再跟馮玉秋磨嘴皮子,掏出手機準備叫南州市衛生局的人起床尿尿,尿完了再來醫院擦屁股。
電話號碼還沒找到,突見王書同從手術室走了出來。
林東凡又急匆匆地收起手機上前問話:“王院長,高璐現在的情況怎麼樣?救過來沒有?”
“盧主任正在搶救。”
王書同摘下了白色口罩,一臉疲憊不堪的樣子。
聽到這語氣。
高璐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林東凡又問:“剛才馮玉秋說,她給高璐注射士的寧,是為了搶救高璐。你從專業的醫學角度給我解釋解釋,這事合不合理?”
“這個事……”
王書同瞧了瞧站旁邊沉默不語的馮玉秋。
見馮玉秋被兩名刑警押著,手上還戴著手銬,王書同已然感受到了林東凡的恐怖意誌,不敢打馬虎眼。
王書同硬著頭皮回道:“在我國,士的寧是一種被嚴格管控的藥品。早在一九八八年就已經被列為毒性藥品。零二年,藥監局又進一步對士的寧的使用進行規範化管控。使用的時候,需要嚴格遵循劑量限製。”
“彆跟我擺這些條條框框,你隻需告訴我,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冒險對高璐注射士的寧,是不是唯一的救治措施?”林東凡兩眼緊盯著王書同。
王書同又瞧了瞧低頭沉默的馮玉秋。
遺憾連連地搖了搖頭。
隨後便向林東凡如實彙報:“那不是唯一的救治措施。使用士的寧的風險太大,一般情況下,我們醫院不會冒然給患者注射士的寧。還有安全性更高的藥品可以替代,譬如氟馬西尼,這是臨床上比較常用的藥品。”
聞言,林東凡轉頭便目光如電,兩眼直盯著馮玉秋。
“把頭抬起來,回答我!”林東凡猛然一聲怒喝:“說!到底是誰在背後指使你謀殺高璐!”
“我沒話可說。”
馮玉秋還是低著頭,一副要殺便殺的樣子,一點畏懼都沒有。
就在林東凡怒不可遏時。
王書同突然提醒了馮玉秋一句:“馮主任,彆犯傻,這可是謀殺罪。你也不想這麼做,是有人逼你這麼做,對不對?”
言外之意,就是提醒馮玉秋要學會明哲保身。
主動參與謀殺,與被迫謀殺患者,雖然都是謀殺,量刑可不一樣,前者可能是死罪,後者則可以活,甚至有不用坐牢的可能性。
林東凡和祁廳都以為王書同這句話能點醒馮玉秋。
靜等馮玉秋交待問題。
沒想到馮玉秋沉默片刻後,又吐出一句令人失望透頂的言論:“沒有誰指使我謀殺,我也沒想謀殺誰。我隻是在救人時用錯了藥,純屬醫療事故。”
“把她帶下去!”
好一個冥頑不靈的女人,林東凡現在算是看出來了,這個馮玉秋,跟背後的主使者一定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
為了對方,甚至連命都不要!
至於背後那個人到底是誰,現在林東凡和祁廳的猜想都是一樣的,懷疑那個人就是高鵬。
以高鵬今時今日的權位,足以令無數女人為之瘋狂!
等刑警把馮玉秋押下去之後,林東凡又慎重地叮囑祁廳:“叫你手下的那些人看緊點,小心幕後大老板殺人滅口。”
“這事你放心,我們警方不會給幕後大老板下手的機會。”祁廳道:“現在問題的關鍵在於,得想辦法讓馮玉秋交待問題。”
“先派人去摸摸她的家庭情況與社會關係。”林東凡道:“我就不信她是個沒弱點的人,先找到她的弱點,再去撬她的嘴!”
“眼下也隻能這樣。”
攻心,這也是刑警常用的審訊手段,祁廳並不陌生。
淩晨五點三十七分。
手術室門口的燈滅了,神經內科的主任盧信庭出來彙報一個喜訊:“高璐的命已經暫時保住,再觀察觀察,應該可以脫離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