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聽打掃完房間，去洗了個澡，出來就聽見茶幾上的手機嗡嗡作響。

“喂。”

“大哥你怎麼不接電話啊，你想急死我啊！”

聽著章旭焦急的語氣，季聽問道：“剛剛在洗澡，發生什麼事了？”

“還什麼事，你大哥他發現咱倆不在一起了，現在氣得快死了！”

季聽眉心微動，“他怎麼會發現的？”

“呃……”章旭一陣心虛，乾脆繞過去了：“你先彆管他是怎麼發現的，你快點去找他承認錯誤，以我的經驗，你隻要滑跪得夠快，這大過年的你大哥應該不至於揍你。”

季聽沉默了片刻，“季硯執不會打我。”

“你在我麵前還嘴硬啥啊，行了，兄弟懂你，你趕緊的吧。”

說完，章旭就嘟的一聲把電話掛了。

季聽從耳邊拿下手機，看了看來電記錄。章旭打了8通，期間夾雜著林清2通，還有另外一個陌生號碼。

唯獨沒有季硯執的。

季聽輕輕抿了下唇角，拿不準袋獾這是氣過頭了還是已經不想理他了。

不管怎麼樣，撒謊總歸不對，道歉是要道的。

他按下季硯執的號碼，等待音響了半分來鐘，通話才被接了起來。

“喂。”

季硯執的嗓音還是一貫的冷漠，季聽聽不出什麼情緒來：“喂，是我。”

“來電備注上寫了，我沒瞎。”

季聽沉默了片刻：“你在生氣，對吧？”

季硯執冷笑一聲，道：“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在生氣。”

“因為我騙了你，我撒謊說跟章旭出去玩，其實我沒去。”季聽說到這，略停了停：“抱歉，我不該欺騙你。”

承認錯誤的速度倒是快，就是這平淡的語氣一點也不像認識錯誤的樣子。

季硯執在心裡哼了一聲，嗓音故作冷漠地道：“你沒去就沒去，為什麼要撒謊。”

“因為我不想回家過年。”

“還有呢？”

季聽沉默了片刻，斂下眸：“沒有了。”

“季耳朵。”季硯執冷冷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嗓音也變沉了：“你撒謊不就是怕我知道你一個人獨自過年，心裡會過意不去，在薑家過不好這個年三十麼？”

季聽沒說話，不承認也不否認。

季硯執嗤了一聲，似是嘲笑他這份多餘的擔心：“嗬，你覺得我會對你產生負罪感嗎？”

“不會。”季聽憑自己的了解道。

季硯執喉頭一梗，半口氣差點沒倒上來：“行，你知道就好，下次再敢撒謊你就自己掂量著。”

說完，他就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季聽看著手機屏幕，覺得袋獾今天有些異常。

沒發火，沒威脅，連話都沒有幾句。他想了想，可能是真的沒生氣吧。

季聽剛放下手機，自樓下忽然傳來幾下炮聲。

他起身走到窗前，樓門前有幾個小孩站在一起，從口袋裡掏摔炮玩。

雖然市區內早就禁止燃放煙花爆竹了，但是小孩子們放幾個玩，也沒人會上綱上線。

季聽記得自己年幼的時候，大院裡的小孩會把長長的鞭炮拆成一個個火柴炮，點著了脫手扔飛，有的在半空中就炸了。

那時候的他隻會遠遠地站著，捂著耳朵，不過去也不說話，誰也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再過一會兒，姑姑會從樓上推開窗戶叫他。他一口氣順著樓梯跑回家，一進門，撲麵而來的就是炸丸子的油香味。

拗不過他不吃蔬菜的壞習慣，姑姑會把蓮菜切得碎碎的，然後跟肉攪在一起炸成丸子，還會把菠菜放在紗布裡擰出汁，倒進包餃子的麵裡，每顆牛肉餡的餃子都是翠綠翠綠的。

第一鍋炸出的丸子，姑姑一定會把他叫到鍋邊，趁熱喂上兩個。

姑姑手裡拿著筷子，眼睛亮亮的：“好吃嗎？”

季聽嘴裡嚼著肉丸子，點點頭。

“是不是特彆特彆好吃？”

季聽不說話，還是隻點點頭。

姑姑揉揉他的頭發，轉身從鍋裡把丸子都盛到小搪瓷盆裡：“拿下去跟小夥伴們一起吃，他們吃了咱家的肉丸子，肯定帶你一起放炮玩。”

季聽看著她手裡遞過來的盆，垂在身側的手抓著褲縫，搖了搖頭。

姑姑一點也不生氣，還咧開嘴笑了：“不想玩也沒事，那你就拿下去讓他們嘗嘗，他們一吃，哇，季聽家有這麼香的肉丸子，肯定都要崇拜你了。”

說完，她會把小盆再嘗試著遞給他一次：“我們小聽願意嗎？”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季聽一點一點鬆開緊攥的手指，接過了小盆。

姑姑俯下身，親昵地拍拍他的屁股：“快去吧。”

季聽抱著丸子到了樓下，還是不過去，就那麼安靜地站著。

站在窗前一直看著他的姑姑，會在丸子快不熱的時候，才吆喝一句：“季聽手裡有丸子，你們快來吃哦！”

院裡的小孩瞬間一擁而上，玩臟的小手一個個的從他懷裡抓丸子，吃的吧嗒作響。

“季聽，我爸給我買了一個玩具槍，你明天來我找我，我給你玩。”

“這盒炮給你，三響的呢，啪啪啪。”

“季聽，你咋總不說話呢，你是不是小時候吃耳屎了？”

說這話的趙一強後腦勺挨了一下，扭過頭：“你打我乾啥？”

打他的方妍可罵道：“你才吃耳屎了呢，季聽才沒你那麼笨。”

趙一強咕噥道：“吃耳屎就是會變啞巴啊，我爸說的。”

方妍可舉起小手，瞪眼睛：“你再說！”

分完小盆裡的炸丸子，小夥伴們就帶著季聽一起放炮，他們從小就會照顧他，從來不會給他短撚子的炮，分給他的都是漂亮的呲花。

一直玩到天快黑了，大院裡的家長們會扯著嗓子叫這些皮猴子回家吃飯。

季聽回到家，姑姑正好把餃子盛出來，兩個人一邊看春晚一起吃。

離12點還有半個小時的時候，姑姑拿大衣把他裹成一個肉粽子，然後蹬著買菜的小三輪，帶他去河堤上看人放大煙花。

砰，啪——

煙花炸開的瞬間，整片天空都亮了起來，五顏六色的光華將每雙仰視的眼睛都渲染成斑斕。

砰砰，砰砰砰。

記憶中煙花爆開的聲音忽然變成了重重的敲門聲，季聽回神，響的是自家防盜門。

他眉心蹙起，走過去，謹慎地隔著門問道：“是誰？”

“季耳朵，你是聾了嗎，我敲這麼久的門你沒聽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