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縣長，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您沒有在第一時間向公安機關報案，都說不過去，您能當著各位領導的麵，說一說您這樣做的原因嗎？”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王傳邦竟然當眾向張衛東發難了。

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是以下犯上的表現。

換句話說，這叫挑釁。

張衛東不禁冷笑一聲：“王局長，你想聽我的真話嗎？”

“難道誰還喜歡聽假話不成？”王傳邦小聲嘟囔了一句。

“那我說，我信不過你！可以嗎？”

張衛東當眾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這一做法，在這樣的場合，多少是有些挑戰性的。

對一個同誌不信任，如果放在心裡，誰都挑不出毛病，抓不到你的把柄，但是，如果在公開場合說出來的話，那你就需要給出足夠的理由了。

果然，王傳邦立即提出了疑問：“請問張縣長，你有什麼理由不信任一個由縣委縣政府任命的乾部？”

人大主任趙東海不禁眉頭一皺，小聲嘟囔了一句：“草，我們人大是吃閒飯的嗎？”

“周書記死在了辦公室裡，這麼大的事情，你向哪一級彙報的？”

張衛東料定了，反正事發之後，沒有任何一個人向他這個縣長彙報情況。

“我給李有才書記打電話，沒有打通。”

麵對王傳邦的解釋，張衛東竟然沒有繼續質問。

因為，在座的都不是聾子，也不是沒有腦子，而且，王傳邦自己都覺得理虧了，已經不需要張衛東再說什麼。

但張衛東並沒有因此而馬上提出免除王全傳邦公安局長職務的提議。

根據以往的經驗，判斷一個人是不是可用，不能簡單的從表麵去看。

比如，之前曾經對郭棟的誤解，就差點讓張衛東失去了一位好戰友。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雖然這個王傳邦沒有向其他人彙報案情，卻也並不表明他就是完全站在李有才一邊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向李有才彙報，是李有才單獨刻意的一個要求，而不向其他領導彙報，卻恰恰表明了他對其他領導的極度不信任呢？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張衛東看王傳邦的年齡，應該在四十歲上下。

一般情況下，公安局長都是被主要領導非常重視的一個部門領導，如果一號領導真正賞識的話，這個年齡，也應該來到副處的位子上了。

可據張衛東了解，王傳邦在公安局長的位子上，已經呆了五年之久。

今天的會議，就是一個通報情況的會議，張衛東也沒想解決什麼大問題。

主要原因，是周海的死因還沒有結論，在他看來，周海案，甚至還沒有立案。

按照過去的思路，昨天晚上，張衛東早就把臧力力調過來，對昨晚那個襲擊他的人進行抓捕了。

他沒有這麼做，就是想改變之前的做法，從而改變自己在新地方的形象。

他就是要用當地的官員，來改變一切！

散會之後，張衛東來到了自己的縣長辦公室。

不到兩分鐘，王傳邦就讓張衛東的秘書安排向張衛東彙報工作了。

走進縣長辦公室，張衛東把王傳邦讓到了接待沙發上，自己也從辦公桌後麵走了出來。

“張縣長，我現在過來，就是想向您了解一下昨晚你知道的一些情況。您看，我沒有帶人過來，所以……這不算是正式的案件調查。您不會介意吧？”

王傳邦麵現尷尬。因為這樣的調查，張衛東未必會接受。

張衛東沒有馬上回答王傳邦的問題，而是向他提了一個問題。

“在會上，你還沒有回答，為什麼不向有關領導彙報情況呢？”張衛東掏出煙來讓王傳海抽。因為他看到王傳邦食指中指之間已經焦黃，可見是一個煙鬼。

可王傳邦卻擺手拒絕了。他依然保持了與這位新任領導之間的足夠距離。

張衛東笑笑，把煙又放了回來，自己也沒抽。

“按照張縣長的要求，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不過，既然張縣長想知道，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直接向李書記彙報重大事件，是李書記特彆提出的要求。這個事情在會上，我確實沒法明說。而且，對於這件事情，其他領導也采取了默認的態度。”

“那你現在能說說昨晚你看到的現場了嗎？”對於王傳邦的這個解釋，張衛東覺得他應該沒有說謊。

但到現在為止，張衛東還不知道這個公安局長，對於周海的死是什麼樣的看法。

“我看過現場了，基本確定是他殺，而且現場還有搏鬥的明顯痕跡。我已經讓他們提取了現場的腳印和指紋之類的證據。也查看過監控，唯一的嫌疑人，應該是李書記的司機萬得春。”

“你有什麼把柄，抓在李有才的手裡嗎？”張衛東目光直視著王傳邦。

“要說有，也算是吧。”王傳邦苦笑了一下，“李有才幫我解決了我小姨子的編製問題。這是我在他手裡唯一的把柄。”王傳邦語氣非常肯定。

張衛東並沒有繼續追問，也沒有對這件事做任何的評價。好像，這是很小的一件事，不足掛齒。他把身體全部靠到了沙發靠背上，陷入了沉思。

王傳邦則用眼睛的餘光，觀察著張衛東的反應。

“張縣長，我比較了解您的為人，也聽說過您的事跡。所以我提醒您，這個案子，如果要調查的話，多半情況也會提到鳳城市局裡去，而最後的結果，大概率也是周書記死於心梗。撐破天，也就是萬得春與周書記發生了口角，兩人動了手，而最後周書記因為怒火攻心，導致心梗而死。因為，您遭到槍擊的情節，是在雨夜，沒有任何目擊證人，也沒有監控，將會不了了之。”

王傳邦像是一個神探，在複原著一個案件一樣。

“謝謝你的提醒。”張衛東側過臉來，朝著王傳邦會心的一笑，然後重新拿了煙，這次王傳邦沒再拒絕，於是兩人一人一根，張衛東還親自為王傳邦點上。

“張縣長您知道上次您去周山煤礦調查的時候，為什麼沒有派周山縣警察介入嗎？”王傳邦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因為上麵並不信任我。”

“那你覺得我會信任你不？”張衛東玩味的看著王傳邦這個比自己大了幾十歲的老公安。

“我也是一個屁股底下不乾淨的人，您不可能用我。”

“如果就那一點小事兒的話，應該不算什麼大問題吧？”

“那不可能。”王傳邦傻笑著說道。

“你可以說你對此事一所無知，或者直接就說，那是李有才為了拉攏你而送的人情，但你根本就沒領情。關鍵在於，你得確實沒有替李有才當過幫凶。”張衛東銳利的目光再次盯住了王傳邦的眼睛。

“用小金庫吃喝的事我乾過，其他問題我絕對乾乾淨淨。”

“那我現在讓你把萬得春抓起來，你能嗎？”

“沒有問題，但是，我估計，最後的結果，還是把人家放了。就算是李有才倒了，萬得春或許照樣安然無恙。”

“為什麼？”張衛東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萬得春上麵有人。他是某位領導的小舅子，當然不是明麵上的。”王傳邦用一種你懂得的表情笑了笑。

張衛東沒有追問，而是把自己昨晚經曆的事情比較詳細的告訴了王傳邦。

“你隻管抓人就是，其他的事情，全推到我身上來。”張衛東說得很堅決。他知道，王傳邦到現在為止，還不完全相信他的真正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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