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驚變(五)
“掌門?!”
幾個養誌宗弟子,慌忙跑過去,查看宗悟具體傷勢情況。
但隻是一眼,他們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宗悟胸前心臟位置,已經是一片空白,甚至都能透過空洞看到下方紅色名貴花卉地毯。
心臟被完全轟碎。
血液什麼的也在一瞬間被吸乾。
就算是宗師級彆的高手,麵對這等傷勢,也不可能有命活下來。
宗悟也不例外,已經沒有了氣息。
他一雙眼眸不甘的怒張著,裡麵有遺憾,有可惜,也有對於仇人在眼前而仇恨不得報的憤怒。
所有人都呆住了。
趙子陽也好,寇虎也好,誰都沒想到,原本說好的隻是切磋,現在居然出了人命!
“師父!!!!!血債血償!我要報仇!!!!”
一名忠心弟子哭喊著,拔出長劍,就要和方九連拚命。
可他被同伴死死拉住,根本衝不過去。
“抱歉,力量有些大了,沒控製住。”方九連看都沒看這邊,而是聳聳肩,一臉惋惜道,“可惜,就差那麼一點,他就差那麼一點力量,就能傷到我了。”
嗡…
頓時,整個大廳裡沸騰起來。兔死狗悲之意,在剩餘六位掌門心裡彌漫。
隻是,有寇虎在上麵鎮壓一切,他們也不敢妄動,紛紛把希冀目光投向一旁。
趙子陽,依舊在穩穩坐著,發生的一切儘在他眼中浮現。
在這裡,隻有他可以和寇虎相抗衡。
“莊主,不管怎樣…...我們始終是一脈相承……”
“不錯…...我們遭受針對你不管,景天莊分裂你不管……可現在,你總該管管了吧?”
“莊主…...”
跟著宗悟而來的弟子,更是嚎啕大哭著,跪倒在趙子陽麵前,大聲哭喊。
“莊主,您老人家,一定要為我們做主!我養誌院之前就算是有錯,那也不應該落到如今地步。再說,宗悟是新上任掌門,過去的錯誤和他有什麼關係?何錯之有?”砰!
砰砰!
砰砰砰!!!
額頭撞在青石地磚上清脆聲響。
接連不斷在空蕩大廳內回響。
“求莊主為我養誌院做主!!!!!”
觸目驚心的血跡從他額角上,緩緩流淌,很快便在地麵上出現一小灘紅色血跡。
歇斯底裡的哭喊聲,觸動人心。
鐘涵轉過頭去,不忍心看。
不隻是她,同樣有很多人不忍側過頭,眼裡全是悲切憐惜。
“…...”
趙子陽緩緩閉上雙目,一言不發。
隻是他鼻息逐漸變得粗重,一股磅礴的氣勢,從他身上漸漸升騰而起。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經曆過地震,即將要爆發的火山。
不少原本景天莊的老人,也在開始凝聚起力量,隻等一聲令下,就徹底和府軍撕破臉。
就算是剛才趙子陽親口承認,說已經分裂出去的景天七院,和景天莊主脈毫無關係。
但對於生在景天莊,長在景天莊的老人而言,這份感情,始終還是存在。
他們依舊相信,對趙子陽還有著希冀,相信趙子陽是迫於形勢,無奈之下才被迫這麼做的。
“怎麼…...子陽兄,小輩們的玩鬨切磋,你也要來插一手嗎?”
這時,高高在上的寇虎微微一笑,輕描淡寫開口。
“切磋,你說這是切磋?”趙子陽猛然睜開眼。他周圍空氣驟然收緊,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不就是切磋麼?”寇虎微笑,“切磋激烈了,下手沒掌握好分寸,稍粗重了些,也不能怪彆人,隻能算自己學藝不精。”
他瞥了一眼,群情激奮,躍躍欲試的景天莊老人,身後凶煞氣息一閃即逝。
“怎麼,事先有說過規則麼?如果有不服的,我可以和他領教一下。”
鴉雀無聲。
相較於趙子陽,寇虎身上的凶煞氣勢,實在是凶殘太多。
足以鎮壓一切不滿聲音的強悍實力,是方九連悍然下死手的底氣。
“你…...?!”趙子陽緊握著拳頭,壓抑著怒火。
他何嘗不知道,這是寇虎在強詞奪理,維護方九連。
“寇虎,你彆欺人太甚!”他緊盯著對方,緊咬牙關。
“我說了,這隻是一個意外,切磋失手時有發生,就像到了戰場一般,生死難料,總會有突發事件產生。”寇虎平靜道。
“老師,是我失手在先,不如就我領教一下華陽城第一高手的高招,就算是我被失手打死,也絕無怨言。”
方九連大步上前,身上還殘留著宗悟留下的血水,一滴滴的流淌下來,看上去像是殺人狂魔一般,分外滲人。
“子陽兄,我真沒有騙你。我的確也沒有想到,一場切磋會鬨出人命。”
寇虎平靜的看著他,認真道。
“如若你不信,可以隨便質問在場任何一人。”他知道趙子陽不會動手。
就像前幾次壓迫試探一般,會一直忍著。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彌漫著無言的沉默。
鐘涵看著地上皮膚已經開始漸漸發青變涼的宗悟屍體,趙子陽身前的那一小灘血跡,以及他那緊緊攥起的雙拳。
心裡忽然極度難受,一種莫名的悲涼傷感浮現。
有時候,苟且活著,真的不如轟轟烈烈拚一場。
她相信不僅僅是自己,其他幾位院首,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景天莊這邊,所有人都在看著趙子陽,等待他作出決定。
府軍這邊,隨著皇甫訇的手勢,大片穿著黑色鎧甲兵卒從出現,分散在大廳角落。他們也在等。
等趙子陽作出決定。
“…...”
沉默了許久,趙子陽緩緩起身,像是做出了人生最艱難抉擇一般。
他看了看一臉平靜的寇虎,又看了看周圍等待他發出命令的幾位院首。
“撤,我們走!!!”
他揮揮手,這句話似乎是用儘了他全身力氣般,身影一閃,竟然有些踉蹌的倉皇離去。
“莊主?!”
養誌宗弟子,額頭上滿是血汙,甚至就連眼中都滲出血淚,抱著宗悟屍體悲切嚎叫起來。
“不甘啊…...我養誌宗不甘啊……從今日起,我養誌宗,和景天莊再也無半分瓜葛!!!”弧影門掌門,三絕道人連晉怒視著趙子陽身影,怒吼道:“趙子陽,這就是你的選擇?你根本就不配!”
“從今日起,我弧影門,同樣脫離景天莊,再無半點乾係。”
“我重印門同樣。”
“鳴鳳派也是,再也不回景天莊。”
“我浮光門…...”
一個個曾經的院首,徹底被趙子陽的選擇寒了心,帶著鬱鬱之情,迅速帶人撤離。
鐘雲袖帶著鐘涵和韓易,也是一臉悲切的離開。
夜風中。
韓易回頭看去,金碧輝煌的大廳內。
宗悟的屍體,還是靜靜地躺在那,養誌宗的弟子一個個垂頭喪氣,眼神無光。在他們身上,看不到任何未來希望。
養誌宗之前,是整個景天莊最強大一個分院,可接連兩任院首,皆都是死於非命。
很快,養誌宗這個從景天莊分離出去的大勢力,會因為實力不夠逐漸衰弱下去,最終會徹底消失。
隻是…
韓易心裡歎了口氣。
原本的立威,現在變成了一幕慘劇。
要說像鐘涵這類曾經的院首,對府軍沒有仇恨,那是不可能的的。
他有一種預感,這事還沒完。
不管是他們自己,還是府軍,都不會善罷甘休。
………
望著人流離散,漸漸空蕩起來的議事大廳。寇虎和方九連也沒有阻攔,隻是靜靜地看著,任由他們離開,莫名神色浮現在他們臉上。
“九連,這次事情,的確是你不對,出手莽撞了。你可以把人打死,但不是現在。”等到大部分人已經離開後,寇虎才輕輕責備了一句。
“老師,過去我和你想法一樣,認為對待這些武道門派,應該溫和一些,緩步進行。可是…...”
方九連搖搖頭:“剛才宴席上,景天莊那幫人的表現,您也看到了。軟弱無能,貪生怕死,這種人,已經適應了安逸生活,不思進取,沒有一點進取想法,腐朽不堪。
我之前,已經給過他們太多機會,可結果依舊是如故。為了小利舍棄大義,隻盯著自己手中的一點利益,毫無團結合作大局合作觀念…...就算是有著那麼多資源又能怎樣,一個亮眼人物都沒有。都是些跳梁小醜。
扶不上牆的爛泥終究還是扶不上牆。這已經充分證明,守舊的武道門派,已經不再適應當今局勢,那就應該被淘汰。”
“嗯…...也對。”寇虎沉吟了下,“你想怎麼做?”
“此事簡單…...”方九連笑道,“既然趙子陽擺明了劃清界限,那景天莊我們不動。剩餘七家門派,自然就是獨立勢力。那我們可以先從這七家入手,將其錢糧全部收割……
現在我已看出,相較於武道門派鬆散凝聚力,以血脈以紐帶的世家,才是抵抗魔軍,推行新政,最終能反攻魔界的主力。”
說到這時,他猙獰一笑:“老師,你信不信,剛才那幾人報出的數量,絕對還有著不少藏私。
如果能全部收攏到一起…...將這次收割出來的資源,全部供給當家血脈世家,足足可以造就數位可以和大妖魔比肩的二次覺醒血脈。”“讓我想一想…...”寇虎閉目沉思。
過了一會兒,他才歎氣道:“原本我還想借此機會,立下府軍威嚴,再從景天莊一脈中拉一批好手,充當軍陣前鋒。現在看來…...罷了罷了……
趙子陽的確是老了,雄心壯誌早就磨滅乾淨了,他手下的這些武道門派也不爭氣…...就按你說的辦吧。
九連,帶上五虎的人,趁消息還沒透出去,連夜動手。”
他從軍多年,手下人頭無數,從血風腥雨中殺出來的狠人,自然明白斬草除根道理。
就算今晚上的宴席,一開始他的本意隻是想借機募集一波糧草,立威確認府軍地位。可計劃不如變化。
還是有意外發生。
把景天莊老人給失手打死了。雖然在場時候,景天莊一行人,也沒表現出對府軍仇恨。
但寇虎知道,這也隻是表麵上的隱藏。
這是一粒仇恨種子,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會爆發。
特彆是根據之前定下的計劃,不久後他們就將要拔營前往戰場前線,後方空虛。貿然留下這麼一個炸藥桶,於情於理,都不妥當。
所以既然已經撕破臉了,就不要留情麵了,先下手為強再說。
事後把人拿下之後,隨便找一個罪名安上去,這事就算是了結。反正這些武道門派,平日裡或多或少的都做了一些違法事情,不難找到罪名。
………
………
夜間,月明星稀。郊外小路上,兩側樹木林立,影影綽綽。
周雲生手裡緊緊握住韁繩,麵色難看,低沉得像是能滴下水一般。
他眼睛紅腫,像是剛哭過一般,額頭上圍了一圈白色繃帶,隱隱有血跡滲出。
“大師兄,我們怎麼辦…...”旁邊坐著的女弟子,怯生生問。
“…...”
周雲生回頭看了一眼。
周圍都是和他年紀相仿的男男女女,眼神裡都透露著悲觀、無助、以及迷茫。
他們,都在看著他。
沉默了一會。
周雲生開口道:“我們先回去,安頓好師父遺體後,跑到鄉下躲起來。等到修煉有成,再想辦法給師父報仇。”不管怎樣,他是宗悟大弟子,也是這一群人中年齡最大,最有威望之人。
長輩們都死了,現在這個時候,就需要他來拿主意,擔負起責任,定下養誌宗之後未來。
好在真功傳承還有,房契地契肉田也還在,隻要現在及時逃離,活下去總會有希望。
“好…...我們都聽大師兄的……”女弟子默默抹去眼淚,回頭看向宗悟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