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追殺(四)
鐺!
一溜煙的火星在黑暗中閃現,照在韓易如同魔神一般的黑色大手上。
黑鱗激蕩,層層疊疊,發出金鐵交鳴的聲音。
“…...血脈?!”遊觴臉上浮現出一絲驚恐,“一次覺醒,你是血脈世家子弟?”
“我說了,我是武師…...這不是血脈!”捏著槍刃,韓易臉色陰沉下來。
嘭!!!
他猛然出拳,打在槍身中間。整根鉤鐮槍宛若竹節般寸寸炸裂。“你…...到底是誰?雲州不可能有你這般強大血脈世家!”遊觴似乎是認錯了人,回想起了一些恐怖記憶,驚恐道,“我知道了,你是州牧的人!你是州牧派來追殺的!你要對將軍動手!”
韓易皺起眉來。
他沒想到,源於他原本血脈消化吸收得到的力量第一次展現後。
不僅僅是打斷了遊觴武器,似乎還將其內心某種信念給打破了。
“我要和將軍稟報此事!”遊觴好像是刺激過大,竟然沒有一點防禦,轉身就跑。
轟!!
就在她轉身瞬間,一頭巨大的白狼踏著月光,閃電般從林間躍出,狠狠將她撲倒在地。
“做得好嘯月。”韓易看著威武不凡,比普通的虎豹還要大上一圈的嘯月,欣慰點頭。四處望去,發現周圍大部分將士,已經倒在狼群合力圍攻下。就算偶爾還有些掙紮的,也隻是強弩之末。
韓易也沒有猶豫,身影爆閃,接連不停追擊補刀。
等他一圈轉下來之後,場麵已經是一片寂靜。
隻餘下遊觴一個活人。
“說吧,追殺九曲門。是方九連的意思,還是你們府軍主將寇虎意思?”韓易捏著遊觴脖頸,厲聲問道。
“我…...我要稟報……血脈......追殺......吞噬......”
隻是,無論韓易怎麼詢問。
遊觴翻來覆去,就這麼幾句話。她似乎被韓易身上黑鱗給嚇到了。
或者說,她不願意接受自己被武師打敗的事實,潛意識裡將韓易和之前遭遇的恐怖血脈世家子弟對應起來。
“…...嗯……”
韓易皺了皺眉,手掌開始用力。
哢嚓!
脆弱的頸骨一捏就碎,毫無壓力。
但即便如此,宗師強者強大的生命力,依舊支撐著遊觴,讓其還有最後一口氣。
她在生命彌留的最後幾秒內,似乎清醒起來。
“我遊觴…...沒想到……”她死死的盯著韓易,好似要將他的容貌記在心裡。
“你…...還有鐘雲袖……府軍不會放過你!方九連,會為我報仇!!!”
她最後陡然發出一聲尖叫。
但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韓易寒陰勁灌注成冰雕,層層爆裂開來。
“好了,嘯月,收工吧…...”韓易拍拍手。
忽然,一道聲音響起。
“小…...小易?!”
這聲音微弱,極輕極輕。
充滿試探,懷疑,害怕,以及種種複雜情緒。
“師尊?!”韓易轉頭看去,同樣麵色複雜。
鐘雲袖站在河岸一處大石後麵,嘴巴大張,表情驚恐,一副懷疑人生樣子。
韓易看了看師尊,再度看了看四周,苦笑起來。
月光如血,河岸邊上一片慘烈。
斷肢殘臂,血流成河,白色腦漿、紅色內臟、黃色穢物,隨處可見。
人屍、馬屍、狼屍遍地都是。
夜風呼嘯,也吹不散這刺鼻血腥慘厲氣味。
不時還會有哢嚓哢嚓的碎骨聲音,那是大批狼獸,在吞噬著地麵上的屍體聲音。
嘯月身為狼中王者,雖然天生就能號令群狼。但終究不能讓手下狼獸違背天性。
打敗強敵之後,自然就要飽餐一頓。
“小易…...你真的是小易?”鐘雲袖眼神複雜。
“我…...”韓易頓了頓,看向嘯月。
以嘯月的智商,瞬間會意。
嗷
他飛躍到高處,抬頭望月,仰天長嘯。
群狼拖著各種屍體,包括同類的屍體,潮水一般竄進林中,四散而去。“師尊,路上解釋吧,再這樣耽擱下去,我怕時間來不及。”韓易又從密林隱蔽處將鐘涵抱了出來。
似乎是他剛才一掌用力過大,現在鐘涵還是暈著,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就連被韓易抱起來帶走,也隻是嚶嚀一聲。
“…...好……”鐘雲袖接過鐘涵,表情難以描述。
她剛才都準備等死了,就差等人下水,拉一個墊背的。
可是她明明都等死許久了,但結果卻是什麼事沒發生,安然無恙。
甚至就連洶湧的河流都緩緩平靜下來。
她本來以為是遊觴在故意拖延,看她忍不住現身羞辱,隻能強行忍耐。
最後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就算是宗師,在真勁不足的情況下,也不可能長時間水下潛伏。可這一上岸,她就看到自己的老對頭,自己都不是對手的仇人。
竟然被自己弟子給打死了!
“小易…...”
似乎是猜到了她的疑惑,韓易搶先回答:“師尊教我真功,傳我秘法,我就是九曲門的人!”
“…...”鐘雲袖盯著他許久。
韓易也表情坦然,目光沒有絲毫躲閃。
“好…...小易,我相信你。”鐘雲袖忽然露出微笑。
韓易看著她和緩笑容,心中也是一暖,重重點頭:“既然如此,事不宜遲。師尊,我們先回門內。這次不管是方九連的主意,還是府軍想要下黑手。
如今已經撕破臉,他們最終必然會去九曲門,對駐地下手。”“好,那就聽你的。”鐘雲袖點頭。
兩人身影閃動,消失在夜色中。
………
………
“青虎部…...還沒有消息麼……”軍營中間空地上,方九連全身披鎧,眼神微眯。
“不應該啊,這九曲門是之前九曲院分裂出來的,實力最弱,以遊觴的實力,就算是想要戲耍九曲門一行人,也不會拖這麼久啊…...”
皇甫訇站在他旁邊,同樣疑惑。
方九連抬頭看了看天。
夜半天明,天色雖暗,但月光已經隱隱有了些暗淡。
“報…...大人,找到青虎部蹤跡……”這時,一騎馬將士急速向外衝來。
“隻是…...”他翻身下馬,跪倒在方九連身前,吞吞吐吐。
“嗯?怎麼了,說!”方九連不耐道。
“隻是…...隻發現了這個……”將士猶豫著,將一帶血腰牌遞了過去。
“這是?!”方九連瞳孔一縮。
黑色腰牌上麵,一隻青色大虎,正在緩緩舔舐爪牙。
“遊觴的腰牌,在哪裡發現的!”他連忙追問。
很明顯,遊觴率領的青虎部,出事了。
“稟大人,在林間河流附近發現。”
“走,拔營前進!”方九連下令道,“我倒要看看,是誰在這個時候,誰敢對我們府軍的人動手!”
上千人的精銳兵卒,很快在將官的命令下,迅速集合,朝目的地方向出發。這附近一片區域,早就被府軍掃蕩乾淨。
部隊行進速度極快,不多時,便已經來到遊觴出事的河流旁。
“好重的血腥味道!”皇甫訇麵色凝重起來。
“青虎部,難道全滅了?這…...怎麼可能?”
“我看,還真有這個可能…...”方九連看著被染紅的河水,忽然蹲了下來。
他這麼一撈,很快就發現一截斷臂。
似乎是一截小臂,上麵還有臂鎧,赫然是青虎部製式鎧甲。
他和皇甫訇對視一眼,兩人麵色都極為嚴肅。
他們不是新兵蛋子,知道這裡顯然不是第一現場。不是第一現場的地方,都有如此大流量的血跡存在,那麼青虎部的結局,可想而知。
“走!還真有人想死…...”方九連冷酷一笑。
順著河岸,大軍很快到達上流橋邊,也是真正現場。
眼前一幕,瞬間震驚住了所有人。
被啃噬的不成樣的肉塊,各種被拖得滿地都是的內臟下水,濃重刺鼻臭味血腥味。
河流裡全都是堆積如山般的碎骨,阻斷了河流,隻有幾處縫隙往外流著血水。
有些心理素質差的,甚至當場嘔吐起來。
“這是遊觴的武器,紫金鉤鐮槍,還是我給她購置的。”皇甫訇撿起一塊紫色金屬殘片,語氣凝重。
“武器都碎了…...這說明敵人極有可能是偏向於鍛煉肉身真體,最起碼也在真勁中凝練了兩道煞氣,所以才能如此乾淨利落,不給遊觴一點反抗餘地。”
皇甫訇分析起來:“不過這樣也不對啊…...就算是凝煞宗師。可遊觴身邊的三百騎兵,結成戰陣之後,足足可以抵擋一二,就算是擋不住,但跑也應該能跑啊……”
他又不斷在現場搜尋起來。
雖然在韓易命令下,嘯月指揮狼群,儘可能的拖走屍體,消滅痕跡。
但死了這麼多的人,這麼大範圍的麵積,根本不可能打掃乾淨。何況時間這麼緊急情況下。
很快,皇甫訇就找到了線索。
“這是黑背狼牙齒…...紅魔狼毛發……刺狼尖刺......”他越看,麵色越發難看,“對麵不僅僅是凝煞宗師,還極為擅長禦獸法門......所以才能在短時間內聚集大量不同種群狼獸,從而對遊觴青虎部形成反包圍
....”
“好好好!!”方九連聞言後,怒極反笑,“禦獸…...凝煞宗師……看來這九曲門裡麵......藏得很深啊......”
“會不會是趙子陽下手?”皇甫訇開口道。
“不可能,且不說趙子陽性格為人性格,特征是否相符。他現在有老師盯著,不可能出手。”方九連反駁,“再者,訇公你想想,養誌院宗悟、重印院錢朔、鳴鳳院張若寧、浮光院薑玉成…
五虎各部都已經得手,如果趙子陽想要救人,早就出手了,不可能忍耐到了現在,悍然出手。
據我所知,九曲院之前和趙子陽的關係,也隻是普普通通,沒有什麼緊密關係。
而且趙子陽修煉的真體,也不可能包括你說的特征。”“…...也是……”皇甫訇點頭,忽然他又想到一人,“九連,你說,會不會是那人......”
“你說…...”方九連怔了怔。
“綠衣盟大盟主…...春榮榮!”皇甫訇語氣中,多了一絲莊重。
“如果說,雲州內,有誰極其擅長駕馭狼獸,自身還有如此實力的…...隻有她一人!”
“春榮榮…...”方九連皺起眉來。
之前雖然號稱剿滅綠衣盟取得了大勝,甚至就連綠衣盟內的三位盟主屍體都被掛在了烈日下暴曬。
但他們這些內幕相關人員,心裡都清楚。
綠衣盟最強的人。
大盟主,春榮榮,並沒有死。
甚至不僅是沒有死,反而還活得很逍遙。即便有寇虎派出強者在雲州邊境阻攔埋伏,但依舊沒能解決,反而被其不斷突進反殺。
不過…
方九連捏起一把被血液浸透了的泥土,猙獰笑道。
“不管是誰…...敢動我們的人……就算是她......也不行!”
他舔了舔手指上的血液。
兩道血光從他眼裡暴射而出。
“那個方向…...我聞到了血腥……”
旋即,他脫下沉重鎧甲,扔到一旁親衛手中。
“九連,不如大部隊前進,穩妥一些。”皇甫訇忍不住提醒。
“不行,太慢了,我忍不住了!”方九連壓抑著心中怒火。鎧甲下麵,露出的是他一身黑色勁裝,以及數個套在身上金色圓環。
他四肢伏地,腳下一頓,大量的血色氣流浮現,恐怖速度爆發。
嘭!!!
原地炸開一團坑洞,眨眼間他就越過河流,朝遠處衝去。
………
………
淩晨,望山,九曲門。
“你們…...”鐘雲袖看著眼前這些熟悉麵孔,心中頓時生出一種無力感。
“罷了罷了,走吧走吧。”她極為疲憊,揮揮手。
“那…...師尊……我......哎......”蕭忠背著巨大包裹,長歎一聲,邁著沉重步伐轉身離去。
“師尊,保重…...”
“不能怪我們…...實在是家有老小,府軍……我們惹不起啊......”
一位位弟子麵帶苦澀,打包行李,一一來到鐘雲袖麵前鄭重行禮告退。
鐘雲袖心頭難受,但卻絲毫沒有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