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舍得（三）
鐘涵這話說的倒是沒有問題，若是之前七院還在，也沒被府軍追殺。
憑他現在的實力，完全可以壓服一眾院首，集齊七種真功。就算是沒有總綱，憑借麵板推演，他也有自信，讓天衍七變玄功，重演世間。
可現在…
一切都是枉然…
“罷了罷了…...哪裡都能事事如意……”韓易有些惆悵，“那我就選這永夜鳥真體吧......”
定下真體之後，他心裡頓時一陣索然無味，開始沉默查看起詳情。
永夜鳥。傳說中的一種神鳥，通體純白，常年沉睡在黑暗厚重冰層之中，因此得名。
每當它蘇醒之日，瑩白色的霞光便會在永夜中蔓延，所過之處，黑夜消弭，帶來光明，極光永駐。
這是和鳳族齊名的強大聖獸，擁有無與倫比的速度，據說永夜鳥傾儘全力時，哪怕是光芒，都隻能尾隨其後。
當然，傳說歸傳說，現實中的真體，不可能如此誇張。
不過從這一點也能看出，永夜鳥真體，帶給宗師的，是對於速度敏捷上麵的增加。
韓易如今，有著補天訣帶來的強大氣血，肉身解放之後如同一頭蠻像，巨力增幅，力量不缺，防禦恢複也不弱。
所以增加速度，恰好也可以彌補他短板。
“永夜鳥嗎…...”鐘涵思索了一陣，點頭讚同，“確實，這是八大真體中，最符合你的一種，回頭我就將對應先輩們的經驗典籍給你送來。”
“好。”韓易點頭。
兩人再度喝了一會茶，商量了今後計劃，應付一年一度的開山期，便共同離開。
大致計劃是要增加外圍偵查力量。
主要觀察外部任何可疑動向，特彆是和府軍相關，防止被大軍包圍。
不光是他們兩個忙碌，九曲門內的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雪打破安靜生活軌跡，緊張起來。
………
………
呼…
雪小了。
風，似乎也隨著小了。一點點白色雪花，隨著風輕輕飄落。
雪花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右，搖搖晃晃，隨風輕柔移動。
滿目瘡痍的焦黑廢墟中，一層厚重如同地毯般白色覆蓋在上麵，入目處大部分是一片純潔。
可時不時的，沒有皮肉的白骨，帶著火痕斷裂的房梁，破碎染血的石頭，突兀露了出來。
東一塊，西一塊。
像是一副極美畫卷上，出現一塊又一塊的醜陋傷疤，難看至極。
冬雪漸漸停歇，僅有陣陣無力氣流在林間竄動，卷動零星雪花飛舞。如同淚珠一般，撫慰著受傷大地。
哢嚓…
一根枯枝被狠狠踩斷。
啪！一隻帶有飛靈雲紋的黑色長靴，緩緩踩在宛如一片垃圾場廢墟的綠衣盟駐地上。
春榮榮渾身都是血汙，衣服破爛得不成樣子，嘴裡咬著一柄染血短劍。
她一隻手無力的垂在身前，往上看去，肩膀處僅有一點點皮肉相連，綠色和血色光點不斷在傷口上來回拉鋸爭奪。
最令人注意的，是她背後的一具屍體。
能夠看出，那是一隻巨大的冰狼屍體。上麵白色毛發完全消失，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血窟窿，就像是有人拿無數針筒貫穿血管，將裡麵吸收乾淨一般。
隻是這屍體就算是乾癟萎縮不成樣子，身子也足足有兩個成年人那麼長，足可以推斷出其生前，到底有多麼巨大。
春榮榮用僅存的一隻手，用力背著屍體，呆呆站立在廢墟前。“這是…...我綠衣盟……？！”她眼裡跳動著憤怒、爆炸、以及瘋狂的火焰。
她一步一步走進廢墟，強烈的仇恨火焰，在她內心不斷**爆炸。
來到湖邊，春榮榮低下頭。
望著厚重冰層下，大片大片如同張牙舞爪樹根般的黑色東西。
她一下子沉默起來。
透過冰層中，她能分辨出，那是一隻隻焦黑扭曲的手。
他們雙手已經探出了水麵，可卻被大火燒焦，逼了回去，最後在灼熱缺氧環境下活活被悶死。
一張張被怪異猙獰麵孔，死不瞑目的駭人眼神。
像是在乞求速死，又像是在咒罵。“你們…...是在怪我嗎……”春榮榮閉上了雙目。
可即便是她閉上眼，這一張張熟悉的麵孔，絕望的眼神，依舊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我會為你們報仇…...”她緩緩睜開眼，定神望著冰層下方。
她身形縱躍，一下子來到湖中島上。
之前這裡曾經矗立著一片深綠色樓閣，是她和姐妹一點一點搭建起來的。
而現在…
春榮榮看著在炮火轟擊下，倒下的一圈焦黑色樹身，數不清的雜物還是屍骸一樣的東西，滿地都是。
在方九連大炮洗地下，這裡幾乎燒成了一片廢墟，到處是焦黑火痕，木炭和石塊混在一起，都成了黑色，什麼也分不清。
“我記得，這牌匾上的字，是我親手寫的…...”春榮榮從廢墟中，撿起一小塊木料。
上麵隱隱刻著一個「青」字。
“我的青玉樓…...”她眼眶一下子紅了。
“二妹、三妹，大家…...所有人……這裡......是我的家......”她一字一句說道。
“不管是誰…...不管在哪……我什麼都不管......毀我家園，殺我親人，我要你死！！！！”
轟！！！
一股龐大旋風氣機，以她為中心，急速向四周蔓延開來。
冰層破裂，一具具屍體像是解脫了一般，紛紛向湖水深處墜去。
所有的雪花，如同被人推著，露出被燒成滿是黑色的大地，在邊緣位置出現一圈雪堆。“哎呀呀…...這不是春盟主嗎？是誰讓你如此狼狽？”就在此時，一個不男不女的陰陽聲音響起。
“你是…...？！”春榮榮盯著從空氣中緩緩現身的身穿飛魚服男子，“曲揚……你這個老閹人，敢跑到我麵前來？是不是活膩了？”
“盟主大人，可不能這麼說…...咱們之前是有過間隙，但這次，我可是來幫你的……”
曲揚聲音極尖極細，像是捏著嗓子說話，極其難聽。
“你幫我…...？”春榮榮冷笑一聲，“怎麼，當真我不知道你的底細？暗星明光，暗星閣的死太監，要不是你們一直攪起事端，監聽天下，鏟除異己……這天下哪又會這麼亂？”
“所以…...你想要利用我……滾！！！”
最後末尾的一聲「滾」子，夾雜著一股撕裂空氣，震動大地的衝擊力。宛如空氣炮一般，形成肉眼可見的白色波動，狠狠向曲揚轟去。
“不要這麼緊張…...我可是帶著誠意來的……”曲揚身影閃爍了下，像是變得透明一樣，閃了過去。
轟！！
聲波直接穿過曲揚身體，將其後方的一大片扇形區域，全數粉碎炸裂。一吼之威，可見一斑。
曲揚宛如女子一般，顰眉輕輕拍了下胸口，似乎是鬆了口氣。
“盟主大人，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誰把你們綠衣盟毀了？難道你就不想報仇嗎？”
他轉過頭來，看向春榮榮。
“還用你說。除了府軍，除了寇虎下令，還有誰？”春榮榮冷眼看著他。
“你既然知道，那我問問你，就憑你現在的狀態…...”曲揚上下打量了一下，咂咂嘴，“你覺得，你會是寇虎對手？能報仇成功？怕不是白白送去項上人頭。”
“怎麼？你要和我一起，共同去府軍營地裡，襲殺寇虎？”春榮榮冰冷道。
就算是她以前狀態良好時候，也不敢放言百分百是寇虎對手。何況經曆了被血魔伏擊一戰後，她受傷嚴重。
彆說是寇虎了，恐怕就是那些府軍軍陣，她都闖不過去。
“這事…...”曲揚一甩飛魚服，嘿嘿笑道，“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那你過來做什麼？想要落井下石？狼王後代已經被人奪走，隻有核心還在，想要搶奪秘境，那就來吧！”春榮榮露出殘忍笑容。
“冰狼王後代不見了？”曲揚這事還真不知道，愕然道，“沒聽說府軍找到你們萬象境啊…...怎麼會……彆誤會，我是真心想要來幫你的。”
“你來幫我…...”春榮榮盯著他，“我不相信。你們暗星閣的這群瘋子，竟然會有大發善心的時候……”
“春盟主，世間萬物，哪有永恒不變的道理。”曲揚微笑道，“就像是你，有誰能夠想到，在妖族百脈之中排在前列的萬象一脈，會一朝全軍覆沒…...大名鼎鼎的榮榮公主，也會有落難落魄時候……”
“如果你嘴裡的幫助，就是過來嘲諷…...那麼……給我滾開！”春榮榮眼神微眯，殺意彌漫。
“我的確是真心實意，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柳泉現在是雲州州牧，我暗星閣分部協助他做事，寇虎也是他的目標。”
感覺春榮榮真的動了殺意，曲揚趕緊解釋。“柳泉…...”春榮榮若有所思。
這事她也聽說過，雲州內部，也分為數個不同派係。柳泉和寇虎，兩個不同黨派帶頭人，互相仇視。
看到她似乎有所意動，曲揚趁熱打鐵：“想想看，現在誰還有可能幫你？妖聖們都在鎮守北地，他們受澹台家契約約束，常年待在妖聖宮內，輕易不能出麵。
而除了他們，你們三聖門下屬，茗玉門、孔雀山、白駝嶺…...勢力雖大，可要不就是距離過遠，分身泛術。要不就是實力太弱，根本幫不上忙。
所以，除了我們，還有誰能在這個時候，對你伸出援手？就算是我們不能直接幫你，但打探情報，偽造身份，安排機會…...這些事情，沒有我們，你一個人勢單力薄，如何做到？”
“唔…...”春榮榮沉吟了一會。不得不說，曲揚說的有道理。
就算是明明知道，暗星閣的人，是為了利用她。可沒辦法，現在的她，似乎彆無選擇。
有舍有得，如果不接受他們幫助，似乎很難得手。
所以，她被打動了。
“希望你沒騙我。”春榮榮彎下腰，輕輕將背上的狼王屍體放下。
“小白，到家了，好好休息吧，沒有人會打擾你了…...我會為你複仇的……”
土層緩緩出現一個坑洞，將屍體埋了進去。
“星月開天，山川列地。”她取出一個藍色珠子，輕輕一拍。
珠子瞬間炸開，化為無數藍色光點，聚集穿越起來。
藍色光點急速旋轉著，飛快連接成一道門形狀的圓環，門內是一片藍色的旋渦，無規律盤旋扭動著，如同風暴龍卷中心一般。
隨著旋渦的漸漸成型，一道縫隙從中間裂開，伴隨著陣陣轟鳴炸裂分解聲音，源源不斷的藍色液體，從縫隙中流淌而出。
液體粘稠幾乎凝聚成固態，藍汪汪刺眼一片，像是有自己生命一般，川流不息沒入春榮榮體內。
“付出一個秘境毀壞的代價，強行汲取其中力量，恢複傷勢…...不愧是曾經的榮榮公主……果然夠狠......”曲揚看著這一幕，也是麵色一變，半響說不出話來來。
秘境何其珍貴。哪怕是小型秘境。
整個雲州內，除了元妙宗有著堪稱洞天福地的頂級秘境，不在乎這種小秘境外。
其餘任何一家勢力，那個不想要秘境？但頂多，也就是五大勢力級彆的，才能有。就算是方九連，之前為什麼遲遲不肯撤軍。不就是想要找到綠衣盟隱藏起來的這個秘境嗎。
“沒有綠衣盟…...沒有我……萬象境遲早也會成為他人囊中物......所以，不如完全利用起來......”
春榮榮從半空中輕輕落了下來，身上完全被一層藍色光膜覆蓋，傷勢也在藍色光暈包裹中，急速好轉。
“傷害我的人…...都要死！！！”
她緩緩睜開雙眼，兩道藍色光束如同電光般從她眼裡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