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 落霞(一)(1 / 1)

第六百八十五章落霞(一)

藍玫認真道:“此弓名為攝星,寓意羽箭所至,星月可攝。乃是我祖輩遺留,傳承數代,與我家傳武學相關。

可以說,我大半實力,都在此弓身上。

大人可先替我保管此弓,等此間事情了結。您放下心後,再還我也不遲。”

她咬咬牙,伸手將背著的大弓取下,雙手恭敬捧著。

弓長兩米,弓體宛若玉石般,在月光下散發著淡淡血紅光輝。弓弦仿若棉絮,通體潔白無暇。弓把位置上,還嵌著一塊翡翠色的晶體,熠熠生光。

“這是我特殊定製武器,護龍紫鐵拳套。常年受我真勁滋潤,可和秘寶並提。”

“此乃如意玉囊,我之成名暗器,貫陽針,全都存貯其中。”

樂昌鎮、張瀾兩人頓時會意,同樣咬牙獻出自己隨身武器。

到了他們三人這個級彆,所謂的隨身武器,並不是再如普通人一般,可以隨意更換。

宗師之所以被叫做宗師,就是因為其對所修煉道路,有著獨有理解和自己造詣。

要是單純的以拳腳真功晉升的宗師還好,更換武器,影響不大。

如他們三人,隨身攜帶著的武器,被他們真勁滋養數年,甚至是數十年。早就渾然一體,相輔相成。

可以說,占據了他們實力一大部分。

一旦失去,對戰鬥力影響極大。當然,對於他們三人而言,眼下局勢,就算是交出武器也沒什麼。

在他們親身體會到,三人合力,也不是韓易對手。

親眼看到,五虎之一的赤虎曲桓。即使爆發全力,也頂多和韓易交手一二回合。

心裡已經絕了對韓易動手的勇氣。

既然無論怎樣,都打不過韓易。

所以,交不交出武器,似乎並不重要。

當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保住性命。

“罷了罷了…...武器……你們自己拿著吧。”望著眼前三人的惶恐,韓易頓時笑了,“那從今日起,你等三人,就暫列為我萬獸宗客卿長老。如何?”

眼下萬獸宗即將複出,最缺的,就是高手。

這三人,跟隨寇虎征戰多年,經驗豐富。特彆是其中藍玫,更是不可多得人才。

有這三人加入萬獸宗,能幫助門內,解決短時間青黃不接的問題。

至於會不會反叛…

就連二次背叛,反複橫跳的張若寧,他都能接受。

何況是這三人?

他也不在乎

“見過宗主!!!”

三人聞言大喜,頓時恭敬行禮。

前景莫測,誰也無法預料未來。

活在當下。

最起碼,他們三人現在活了下來。

“在那邊…...跟過來……”

“是…...”此時,數十位巡邏守衛才順著蹤跡,熙熙攘攘追了過來。

“宗主,我去遣散小隊,防止事情外漏。”樂昌鎮提議道。

“先彆急…...或許……馬上還能用到他們......”

韓易沒有答應,而是將目光看向一個方向。

“?”

三人對視一眼,沒搞懂韓易意思。

轟!!!

刹那間,天空一下明亮起來,如同日出東方,紅色火光宛如岩漿,衝天爆燃噴發。

黑色的濃煙迅速蔓延起來,占據了大半視野。

嗡…

緊隨其後的,是陣陣爆炸震蕩聲。“那…...那是……”樂昌鎮來不及穩住身形,極力眺望。

如此熟悉的場景,讓他想起了前不久,春榮榮闖進城中,發生的一幕。

“那個位置…...”張瀾喃喃自語,似乎想起了什麼,臉唰一下子變得慘白。

藍玫腿腳發軟,身體微微有些搖晃。

“那…...那是糧庫!裡麵是囤積多年的糧草……上次帶走的軍需......都在裡麵......”

“寇烈…...是不是也在那?”韓易側過頭,看向三人,語氣平淡。

“我一開始,就告訴過你們…...這隻是一場誤會……有人想要報複府軍,寇烈,糧庫......都是他們目的......”

樂昌鎮三人麵麵相覷。

望著遠處衝天火光,濃煙滾滾。三人臉上滿是苦澀笑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

………

“糖果子的,剛出爐的糖果子…...好吃不貴~吆……”

“新鮮的瓜果蔬菜,都是現摘現賣…...”

“五香大肉丸,一口下去賽神仙!”

初六,許河村,村東口空地。

許河村麵積不大,約莫有二三百口人家。

耕地也是稀少。

百餘畝地本就不夠分的,結果又被府軍安寨挪去了一部分,當作營帳駐地。

至於上山進林打獵,更是極其麻煩。

許河村附近有一處山林。前一陣子聽得林間廝殺喊聲不斷,慘叫痛苦哀嚎,整整一夜未絕。

第二天清晨一看。

好家夥,簡直就是血流成河。

林間樹木泥土都被破壞得不成樣子。

亂七八糟的殘肢斷臂,腸子下水流的到處都是。大量黑乎乎毛發被鮮血打濕,纏繞在破裂的刀劍碎片上,大力用手揪都分不開。

河裡麵滿是披著甲胄的屍體,把河水堵得水泄不通,甚至幾乎要湧到橋麵上去。

許河村裡的村民哪裡見過這等場麵,當場就被嚇到大小便失禁,屎尿齊出,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確認沒有看錯後。

一同采藥的村民,三人當場就被嚇暈兩個,剩下的一個屁滾尿流跑了回去,慌不擇路摔了好幾下,落下了跛腿後遺症,成了個殘疾。陸陸續續的今後幾天,都有士兵進進出出,處理傷亡,打掃戰場,防止瘟疫。

當然,村裡也不是沒有膽大之人。

事後也有些潑皮無賴,再度進入林子,一是想打獵采藥,整幾個錢花花。

二是看看有沒有可能,撿漏發發死人財。

嘿,您猜怎麼著?

一去不複返。

這下許河村村民,更不敢貿然進入山林。

特彆是自從死了那麼多人之後,也不知道為什麼,野獸妖獸似乎被嚇破了膽,統統消失不見。

整片林子,宛如一座死林。

這下好了,耕地耕地沒了,打獵野獸沒了。

許河村的村民徹底沒了生計。

於是有錢的,就搬家遷往他處,沒錢的,找自家親戚另謀出路。

村長王有才讀過幾年書,頗有幾分頭腦。

知道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許河村變成一座死村。

於是和村裡長者合計。

敲鑼打鼓,哭爹喊娘跑到城裡喊冤。

說府軍占了地,毀了林子,一村人嗷嗷待哺,吃了上頓沒下頓,毫無希望。

官府裡的人,一看是府軍的事,哪裡敢管,隻能糊弄過去。

可實在架不住天天來鬨,一來就是大半個村子的人。

最後無奈之下,隻好給許河村批了一張開集文書。

其實就是允許許河村開展集市,招徠四方商人買賣,方便周圍數個大村貿易。但這也隻是一個許可證明,能不能開起來,就看本事了。

也許是村長王有才的確有才。

也許是許河村否極泰來。

這村子位置雖然不佳,但沒想到,卻因為靠近府軍營地,流寇毛賊什麼的不敢接近,反倒是成功起了一個集市。

“你這瓜…...保熟?”

幾個打扮的流裡流氣的小青年,語氣輕佻的在攤位上扒拉。

“熟…...絕對都是熟的……”

攤主是個年紀頗大的年老女人,滿頭白發,一臉褶皺皮膚。

“熟?可弟兄們幾個,就是喜歡吃生的,給我拿幾個生瓜吃。”為首的青年留著小寸頭,不懷好意的笑著。“生…...瓜?”攤主一愣。

“生瓜蛋子…...怎麼能拿出來賣?我這裡都是熟的……”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寸頭青年激動起來。

噗嗤。

“好啊,是不是瞧不起我們?你知道我們是誰?我們可是雲州四龍!”他拿出短刀,一把將手中西瓜劈成兩半。

誘人的紅色汁水四濺,鮮豔的紅色瓜瓤分外顯眼。

“老婆子,你罵我們是生瓜蛋子,你不給個說法,這事,沒完!”

滴答…

紅色西瓜汁,順著刀身,緩緩滴到地上。

一眼看上去,看鮮血差不多。

“啊…...”攤主這才明白過來。這是碰到地痞無賴,來找麻煩要錢的了。

“可…...我……剛才已經交過攤位費了啊......”她怯聲道,語氣微微有些顫抖。

“攤位費?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寸頭青年叫囂起來,“你罵我們兄弟幾個,不得給我們賠禮?”

“我…...沒錢……”老嫗歎了口氣,語氣無奈。

“要是有錢,我這麼大年紀了,何必還出來擺攤補貼家用…...”

“沒錢…...?那更好了。”寸頭青年猙獰一笑,“兄弟們,給我砸!”

劈裡啪啦。

幾人跳上前去,大打出手。

頓時,如同下雨一般。紅色西瓜汁水四濺,惹得路人慌忙躲避。

“住手!這都是好瓜!能賣錢的!!!”攤主不顧自己年老體弱,奮勇上前想要保住攤子。

可四個精壯青年。

還拿著利器。

就算是壯年男子對上,心裡也要發怵。

何況一個老年人。

老嫗被一腳踹在腰上,趴在地上半天沒起來。

分不清是血還是西瓜汁,額頭血紅一片。

“我的瓜…...我的瓜……”饒是如此,她依舊嚎啕著,儘力將西瓜護在身下。

周圍的攤販,紛紛快速收攤。

路過之人也是加快腳步,不敢多看。

生怕引來注意,惹火燒身。這世道,沒人願意被發好人卡。

“老不死的,這次讓你長長記性,下次帶錢來。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似乎是打累了,寸頭青年喘著粗氣,啐了一口唾沫,揚長而去。

有光明的地方,就會有黑暗。

許河村,也不例外。

村民人數不多,大多也都是心地良善之人。

但總會有幾人遊手好閒,惹是生非。

其中寸頭青年,作為村長王有才的大兒子。更是其中領頭人物。

無人敢惹,無人願惹。

橫行霸道。

自從集市展開之後,他們幾人就竄輟起來,壓榨商販,收去保護費。

好在他們四人,人品不行,作惡多端,但眼光還是有的。

一般像人高馬大,殺豬宰牛的屠夫,他們不敢惹。

或者村裡的大姓,兄弟好幾個那種,他們也不惹。

就是如賣瓜攤主,這般的外地人,生麵孔,看上去好欺負的。

才會上前要錢。

這麼一番殺雞儆猴,操作下來,相信接下來的收取保護費,就會順利許多。

呼…

老婦人艱難的背起背簍,擦了擦衣服上的灰,流著眼淚,從狼藉地麵上挑選尚且完好的西瓜。

一個個精心擦拭乾淨,再度放回背簍,佝僂著身體,拄著木棍,艱難起身,一點一點向外挪。無人管她,也無人注意。

“來喝點水,坐下來歇歇吧。”

終究是有人心軟,出聲安慰道。

“這世道…...就是如此,誰都不好過,但數來數去,就是我們老百姓最難……天這麼熱,喝兩口茶,心裡也好受些。”

茶攤攤主長歎一聲,合起扇子。

似乎是看出了老嫗的窘迫狼狽,心裡的猶猶豫豫。

“小虎,給她盛一碗大麥茶!”他回頭招呼一聲。

很快,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家夥快步跑出,舉著一個和他身子差不多大的茶壺,踩在小凳子上,費力彎腰倒茶。

“奶奶,您來喝茶。不要錢!”小家夥憨憨笑著,笑容可掬。“謝謝…...謝謝……”盛情難卻,老嫗背著背簍,踱步坐在茶攤角落,小口小口的啜著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