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五章危機（二）
聽鐘涵語氣鄭重，韓易正襟危坐，認真起來。
“萬獸宗…...在外人看來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地位聲勢鬨騰的不小……可實際上，隻是看似風光實則是釜底抽薪，並不是好事......”
鐘涵歎了口氣。
“現在我們是厲害了，氣焰旺盛，放眼望去，華陽一帶少有敢招惹的。但這些…...都是假象，不過是狐假虎威，披上了一層皮，借了府軍威勢而已。有朝一日，一旦失勢……”
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
目光似水，帶著一波波憂愁。“我明白…...”韓易緩緩點頭，“其實我怕的，就是有一天，我們萬獸宗失去作用，恐怕範紅愁就會過河拆橋……下場不太妙......”
宗門內部，其實也有不少高層，看出了如今危機。
外部環境虎視眈眈，群狼環伺。
所謂的合作盟友，也是暗流湧動，心思晦暗。
萬獸宗的根底，源於景天莊。
他們得勢，官家就會弱。
這是一開始底子不同，就先天出現的矛盾。
無法調和。
誰也無法解決。
現在因為範紅愁的招安，勉強聯合在一起，關係終究不夠緊密。若是華陽一帶，所有的武道勢力都被肅清完畢。
那最後的武道門派萬獸宗，到底要不要交出傳承，完全向官家臣服？
捫心自問。
韓易不願意。
“所以，既然有危機潛伏，無法解決…...那麼，在這些老弟子有難時候，我們不僅要管，還要宣揚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
鐘涵繼續道。
“萬獸宗三個字，在外人聽到的第一反應，不是崇拜、信賴、友善，而是忌憚、畏懼、恐慌，視之為蛇蠍，生怕躲避不及。既然如此，那就不如直接強硬到底…...”
她目光裡閃過一絲果決。
“趁著現在勢頭正旺，老弟子有難的，能幫的就幫。反正名聲本就差勁，直接護短霸道到底，有誰不服直接乾掉！一來以後萬一失勢還能少一個敵人，二來…...”
“反正名聲本就差勁，不如直接護短霸道到底，無需在意他人目光，反而還會獲得不少老弟子好感，多一份善意。”
“嗯…...”
韓易揉了揉額頭，仔細思考起來。
確實，他一開始考慮的，隻是單純的利益得失。
因此想的都是憑借什麼辦法，可以扭轉名聲。
如鐘涵所言，換一個角度來想。
就當是護短，隻要心向萬獸宗，哪怕未曾共患難，也要出手幫一把。
彆的不說，被幫助的那些老弟子，自然是會感恩戴德，涕流滿臉。長此以往做下去。
給外人一種做事霸道，極為護短形象。
無形中收買人心，團結向外。
相當於走極端路線到底。
時間一久，也會產生一批擁躉者。
當然，這也不是沒有缺點。
很有可能就會出現，有門人弟子仗著身份，橫行無忌，招搖過市場景。
但確實沒有辦法。
真有這種事情發生，隻能依門規處置。
雖說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韓易還是感覺。
畫風有些歪了…
自己對敵廝殺時候，就不像是瀟灑大俠畫風。連帶著整個門派路線，都開始有了些偏移。
不像是一個名門正派。
更像是小說故事裡，被主角當作磨刀石淬煉的邪惡勢力。
“師姐說的也對，那就聽你的…...”韓易歎了口氣，“事已至此，總歸不能眼睜睜看著事態惡化，依舊無動於衷……”
“既然這樣，我去告訴黃榮一聲，見上你一麵。”鐘涵微笑道。“她的要求，想必不會過分。幫一幫，沒什麼。”
她還是那個善良性子。
看到黃榮一身狼狽，滿頭大汗的跪在地上時候，終究是於心不忍。
自己的生活不算好，可看到還不如自己的人，還是會心生憐憫。
能幫襯一把的，就幫一把。況且黃榮這事她了解過。
對現在的韓易來說，的確不算什麼。
門打開，又關上。
咚咚咚…
再度響起敲門聲。
“請進。”韓易朗聲道。
嘎吱。
門打開，又關上。
“我…...”黃榮站在門口位置，抬頭飛快瞄了一眼韓易。
“好…...好久不見。昨天我看到你……還以為看錯了人，一點都沒變......對了......”她語無倫次，身子微微有些顫抖，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也是，當初最後一次見麵時候，韓易不過是一位內院弟子，還是新入門的那種菜鳥。時隔數年。
對方儼然成為一宗之主，就隻是穿著黑衣坐在那，自然就有一股威嚴霸氣，上位者的氣勢撲麵而來。
而她。
不過是一小家族媳婦而已。
甚至極有可能，馬上就會成為破落戶，流落街頭。
“有什麼事，坐下說吧。”韓易說起謊話，麵不改色，“上午我不在，不要見怪。”
“怎麼會…...你現在身份不一樣了……有事情要忙，再正常不過。能抽出時間見我一麵，已經知足。”黃榮鎮定了下心神，坐在韓易對麵。
隻是等到她坐下來以後，腦子裡思緒如麻，一肚子的話想要開口，卻無從說起。
空氣一下子安靜起來。“你的事…...我聽師姐說過了……”還是韓易開口，打破了安靜，“聽說是得罪了胡家二小姐，惹了大麻煩？”
記憶中的，那位漂亮苗條的少女，換了一副少婦打扮。
頭上盤起發髻，手上帶著對金戒指，身材比起過去，豐滿成熟了許多。
隻有那一雙大眼睛，還是如過去一般，充滿對未來的迷茫。
“就是這事…...”黃榮輕輕點頭，頓了一下，組織語言。
“論其過錯，是我馮家有錯在先。可是懲罰…...未免有些太重……賠償我們給，調戲她的人也交出去了，為何......還要牽連彆人......”
她語氣低落，有些壓抑不住的情感。
“胡家做法什麼的…...這個沒法管，我也管不著。”韓易搖搖頭，“所以你們馮家訴求也很簡單，那就是該給的賠償拿出，誰犯的錯誤就找誰，隻誅首惡，不牽連彆人。”
“對…...是這個訴求……”黃榮怯生生的問，“是不是......有些困難？”
“關鍵不在於難易程度。隻要胡家鬆口，那就是簡單。要是他們堅持，我也沒辦法。”
看著黃榮眼中的希冀，韓易平靜道：“這樣吧，我去胡家打個招呼，看看他們怎麼說。先提個醒，我也不能保證一定就行。”
“…...”話音落下，黃榮呆愣片刻，旋即反應過來，“我明白……我明白......都找到了這來，要是再不行，就怪我命不好。”
她說著說著，喜極而泣，淚珠奪眶而出。
為了馮家這事，她不知道找過了多少人，聯絡了多少關係。
都是毫無辦法。這次她放棄最後一絲尊嚴，找到了韓易這裡。
雖說對麵沒有直接作出承諾。
但她知道，隻要韓易答應下來，那就是八九不離十。
“隻是小事，不用這麼激動。”韓易拿起一塊紙巾，遞了過去，“彆哭，要是被人看到，省得說我欺負人。”
“我…...我……”黃榮眼眶周圍通紅一片，手忙腳亂擦著眼淚，帶著一絲哭腔，“抱歉，我隻是有些控製不住......”
過了好半天，她緊咬嘴唇，使勁抹了抹眼淚，這才情緒穩定起來。
“多謝，此等恩情，沒齒難忘，有朝一日…...”
黃榮起身，認真躬身行禮。
隻是話說到了一半，突然卡住了，自己說不下去。
拯救了她們整個家族的恩情，有朝一日，她能用什麼來報答？
財富？
馮家那點錢，拿出來不是讓人笑話。
人情？
這更是無稽之談，以韓易如今身份，馮家的人情，又能算什麼？
至於什麼武學真功、天材地寶、神兵利器一類的，他們馮家能夠找到的，萬獸宗內部更不會缺。
所以黃榮一下子愣住，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了，我幫你，不是為了挾恩圖報，彆想太多。”韓易凝神靜靜注視著對方，語氣平淡，“既然沒其他事，就先這樣吧，我這邊有了信，會派人通知你。”“我知道，但是不做點什麼，心裡會過意不去…...”黃榮咬著嘴唇，呼吸有些急促。
她腦海裡，全是昨天夜裡，丈夫說過的話。
臉上頓時一片潮紅，雙腿緊緊合攏，忍不住低下頭。
黃榮神情雖略顯憔悴，妝容早就花了，但風韻不減。
特彆是是要想俏一身孝，此時一身素白打扮，梨花帶雨，更加令人浮想聯翩。
“既然無以為報，那就…...”
黃榮閉上眼，一下子解開扣子，頓時肩膀大半連同小半白花花胸部，露了出來。
唰。
忽然一道柔和勁力打出，黃榮猝不及防，整個人被推動起來。
沒等她回過神，身體便不由自主地帶出門外。
嘭！！！
房間門猛然也被關上。
“如果當初練武的時候，你能有如此心思，想必也不會落得今日這天。”韓易平靜道。
聲音透過房門，絲毫沒有衰減，彷佛就在麵前說話般。
“去吧。就當我們還是曾經一起奮鬥過的同窗弟子，互相尊重，請不要侮辱我。”
黃榮神色露出一絲羞愧，她想說點什麼，往前踏出一步。
但剛剛走出去，就感覺麵前出現一堵無形氣牆，剛好將前進方向完全堵死。
無奈之下，黃榮隻好站在房間外，朝屋內喊道。
“這份恩情，我馮家生生世世，會將其記住。不管未來局勢如何，隻要是萬獸宗弟子有難，彆的不能保證。一碗熱麵，一份熱湯，一身乾淨衣裳，總能解決。”
她後退一步，彎腰，低頭，恭敬行禮。
就這麼維持了好一會兒，始終無人回應，似乎房間裡根本沒有人。
黃榮無奈，臉上閃過一絲歉意，轉身緩緩離開。
隻是她腦海裡，依舊回憶起剛才韓易那句話。
那時，她已經觸碰到了武師真功關鍵…...如果堅持下去……
那她現在，會不會有更好的未來？
靠這個求那個，始終不如自身實力強，來的可靠。
莫名的，她想起了和韓易的最後一次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