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二章路（五）
車廂內。
厚重的黑色車簾遮住了所有光線，裡麵黑漆漆一片，淡淡的呼吸聲響起，如同隱藏在黑暗洞窟裡的沉重巨獸，氣勢沉重。
呼…...呼……
均勻的一吸一吐，隨著每次吸氣，整個車廂內空氣陡然一滯，等到吐氣之後，才緩緩變得活躍起來。
丹藥香味，刺鼻血腥味，有些土腥的新鮮藥材味…
混合在一起的奇異味道，彌漫在車廂空氣中。
兩道黑色氣流，如同兩條霧氣化作的虛幻靈蛇，在各類大補資源上，鑽入鑽出，很快一攤攤黑色灰燼隨著馬車移動，緩緩震動聚成了一堆更大的灰燼。
“唔…...武道尊者級彆的真正實力……果然是超乎想象啊......”
車廂黑暗的空間內，兩點跳動著火焰的眼眸亮起。
哧哧…
充斥在車廂每一寸空間濃鬱的黑色霧氣，猛然一顫，百川歸海一般急速彙聚起來，消失不見。
韓易緩緩睜開眼，臉上神情有些感慨。
來自元妙宗三主峰的兩位武道尊者。
名不虛傳。
如此級彆強者，與其激戰一番後，帶給他的，是前所未有的嚴重傷勢。饒是以他無與倫比的肉身恢複能力。
足足一天一夜的時間，無數天材地寶的消耗，堪堪讓萬獸宗的資源虧空大半，用來養傷，也不過是讓他暫時恢複了六成實力。
“若不是他們似乎有所顧忌…...這一次……還真的是危險了......”韓易坐起身子，隨手披上衣服，歎了口氣。
這並非上次，血脈神兵不在身邊，被澹台尋真用靈機玉削減大半實力的範紅愁。
正麵真正接觸，交手過後，他才體會到尊者的變態之處。
出手之間，一招一式，隱隱帶著天地之理，順應大道。
看似輕飄飄的一掌，打在身上，猶如數座大山硬生生挪移砸了過來。
其中蘊含著的磅礴力量，比起他數十種外功，開發疊加在一起形成的強橫肉身，都要強出許多。
關鍵在於。
單純的力量，還隻是尊者層次實力的一部分。
術式、陣法、法器、式靈…...種種特殊招式綜合起來。
一位武道尊者，就相當於是一個人形武器庫，可近可遠，攻防兼備。
更為恐怖的是，最後雲墨雲霄兩人力量結合在一起，出現的那個龐大巨人…
罡元化形。
平心而論，哪怕韓易修羅態變化後，也不是罡元化形後的兩人對手。
防禦、力量、速度…...任何一項都不遜色，甚至是超過他一大截。
能暫時將兩人擊退，是有其他因素，占據了關鍵。
一來，是元妙宗兩人精力有些分散，不同於韓易的悍不畏死，無所顧忌，他們兩人交戰間隙，還要防備餘波衝擊，影響地脈大陣。
二來…
想到這裡，韓易眉頭緊皺，眼裡閃過疑惑。
明明這兩人隻要狠下心，拚著受點傷，了不起重傷的代價，絕對能一舉得手。
他有些不解。
兩人出招動手之際，似乎總是在顧忌受傷，隱隱有些畏畏縮縮。
怕受傷？
這個理由…
無論如何，總感覺有些怪異。
天才不一定能夠成為強者，但每一個強者，都會是戰鬥的天才。哪一位大名鼎鼎的高手，不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
光憑苦修，閉門造車，造不出來真正高手。燕玄機那種層次，也就到頂了。
元妙宗三主峰的這兩人，配合完美，招式嫻熟，明顯就是身經百戰，有著豐富的廝殺經驗。
以傷換傷，達成目的。
是最常用的一種戰術，不可能會因為陌生，產生抗拒。
再者，雲州可是元妙宗的大本營。
在自家地盤上，他們有什麼好怕的？
傷勢不管多麼嚴重，隻要不是當場死亡，都能救得回來。
天時地利人和。
三項都占據優勢，那他們害怕受傷的原因…
除非是…
韓易眼眸緩緩睜開。
受傷…...就等於是死。
甚至，更進一步的說。
隻要受傷，那就會陷入比死更大的麻煩中。
那麼，重點來了。
什麼樣的麻煩…...會令兩位尊者強者，不約而同產生恐懼心理？
劫難。
七劫。
韓易很快聯想到了一件事。
元妙宗內的武道尊者層次強者，據說輕易不會下山，大多藏在洞天福地，防止沾染因果。
原本他還以為，是因為這些人需要常年苦修，離不開洞天福地。現在細細品來…
不是他們不想下山，更大的概率是，不能下山。
不能，和不想。
看上去隻有一字之差，實則意義相差極大。
若是說，離開福地後，就會有懸在頭頂上的劫難降臨…
如此一來，邏輯上就能說得通了。
所謂的因果…...也就更好理解了，完全可以和劫難一類，劃上等號。
但這樣，又產生了另一個疑問。
武道尊者…...劫難……
這兩者的關係…...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
為何隻有武道尊者…...才會這種麻煩……尊者以下，可從來沒有聽說…
韓易皺眉苦思起來。
莫非…
他想起了昨夜和**臨行的交流。
所謂的突破尊者層次辦法。
無非就是那麼幾種。
或是潛能突出，體感明悟，或是以力破道，再或是外力彌補。
這是宗師會會首，白會首的原話。
雖然韓易沒有見過此人，也不知道此人真實境界如何。
但以宗師會的龐大勢力來看，白會首此人，大概率也是一位早已突破到尊者級彆的強者。
他說的話，自然也就多了幾分可信程度。
在這幾種辦法中。元妙宗之前透露出來，無中生有，結合自身所學，做前人之所不能自創道路…...等等諸如此類言語，其實就可以歸結於第一種，過於逆天，可行性不高。
以力破道，是以肉身力量強行突破，同樣艱難無比。
因此大多數人能夠用得上，還是第三種。
外力彌補。
包括**身上的種魔入道，其實也是外力彌補的一種。
也就是說…
韓易眼眸裡驟然暴射出兩道黑光，頓時茅塞頓開。
他現在似乎有些猜到了。
元妙宗長久以來，隱藏起來的，突破尊者的真實秘密了…
結合澹台尋真送來的諸多隱秘典籍，零號暗線送出的元妙宗內部資料，以及**講述的宗師會研究成果。
元妙宗門人，比起單純的高殺傷力招式，追求更多的，是玄之又玄，更為抽象的，貼合自然，注重心境修養的真功。
而且從一些事情中，不難發現。
元妙宗門人輕易不會下山，他們認為山上山下，是兩個世界。
山上清淨脫俗，山下紅塵滾滾。
下山，在他們眼裡，如洪水猛獸一般恐怖，生怕沾染因果，隻有為了磨煉自己，才不得不下山曆經紅塵。
“元妙宗的武道尊者…...按照典籍上的說法，他們麵臨的……是「七劫」的麻煩......”
韓易反向推理分析起來。“七劫…...金木水火土陰陽……七種不同劫難，說到底，實際上是自然生成，是天地對武道尊者修煉的一種桎梏......那麼在其修煉過程中，做了什麼，會引來災劫？”
韓易頓了頓，仔細捋了捋。
“武道走到尊者層次後，所遭遇的劫難，實際上就是自然對其進行的一種清除手段，以限製人數數量。
反過來想，是因為尊者逆天而行，掠奪天地之精氣造化，彌補自身，所以天地才會自發用各種方式阻止宗師突破。”
一環通，環環通。
想明白了一個重要關節，韓易順藤摸瓜，很快就有了定論。
“所以…...這也能夠說明，元妙宗內的大部分人，從宗師突破到尊者的過程，都是假以外力突破。就像元妙宗來殺我的那兩人，他們在突破過程中，對天地自然造成了損害，所以一旦身體有傷，氣息暴露，引來劫難，那就隻有身死道消，生機消逝，這一個結局。
也正是這個緣故，元妙宗門人才不願插手雲州事務，隻想待在洞天福地靜修。怕的，就是沾染因果。因果，其實代表的就是七劫。”
“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麼，元妙宗那兩人……從始至終，不敢和我死戰，一觸即走，害怕受傷的原因！”
像是剝洋蔥一般，一層層外皮剝開。
韓易眼眸越來越亮，感覺觸及到了內層核心。
或許元妙宗內的大部分尊者，突破的辦法，都是通過外力實現。
不同於種魔入道，是通過移植魔物組織，強化自身。他們的選擇，是更為直接，更為蠻橫，如蝗蟲般，掠奪天地精華，彌補不足。
天有損，取餘而補不足。
他們實力突破的同時，也就會有天地的反噬出現。
也就產生了對應的七劫災。
以災劫的形式，降臨在元妙宗尊者頭上，回收精華，實現對天地的修複。
當然，這最後的結論，是韓易由小見大，層層推理的的猜測。
但他隱隱有一種感覺。
這個結論，不會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