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刀下留人(1 / 1)

誘春枝 糖醋人間 1167 字 1天前

皇帝眸色幽暗地看著霍嫣然,像是想看穿這個女兒心裡都在想些什麼一般。

窗外風雨如狂,禦書房內的燭火被吹得明明滅滅。

帝王的麵容晦暗不明。

霍嫣然手心不自覺地冒汗。

她本來就不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從前在父皇麵前也一貫都是乖巧嬌美的模樣。

這是霍嫣然第一次鼓足勇氣站在皇帝麵前說這麼多話,什麼妙計謀算此時都成了空談。

她的將來和柳彥的生死此刻全都係在皇帝一念之間。

過了好一會兒,皇帝的眉頭才舒展開來,淡笑道:“那就依你所言,來人——”

“父皇英明。”霍嫣然趁著父皇解決了心頭大事,心情還不錯的時候,搶在他吩咐內侍去傳旨之前,再次提出:“兒臣鬥膽,想借父皇的金令,親自去請柳探花做送親使。”

若是皇帝派內侍去傳旨,當眾讓柳彥做送公主去北離聯姻的送親使,以柳彥的直性子八成會直接拒絕,霍嫣然救得了他一次,救不了他第二次。

皇帝用“你倒是個聰明人”的眼神看著霍嫣然,看在她自請嫁去北離的份上,答應了她這個請求,吩咐徐公公將金令拿給霍嫣然。

徐公公奉命取出見令如見帝王的金令,雙手呈給十三公主,“公主,請。”

霍嫣然雙手接過,朝皇帝行禮道:“多謝父皇。”

她生怕柳彥有個萬一,急著去救人,看到皇帝點頭之後就匆匆離去。

霍嫣然連傘都沒拿,飛奔著穿過一道道宮門直奔午門而去,大雨滂沱,她跑得飛快,雨水濺濕了她的衣裙,發間金簪散落在地,她也全然不顧。

而此時,午門外。

柳彥被禁軍壓著跪在行刑台上,斬首要在大晴天的午時三刻,一般的刑犯都是先打入大牢,定下刑罰之後再看合適的日子和天氣提出來問斬。

像柳探花這般觸怒龍顏,直接被皇帝下令拖到午門外問斬的,近十年來隻有他這一個。

大雨天氣,不宜行斬首之刑。

所以負責監刑的官員沒有立刻讓劊子手行刑,沒有皇帝吩咐,也不好將柳探花收監。

七月流火之際,天氣多變,早間天晴,忽然下起了大雨,等這陣大雨過後太陽出來,便可繼續行刑。

監刑的官員便吩咐人先把將柳彥綁到刑架上,等雨停。

禮部尚書章賀文聽聞柳彥觸怒龍顏被降罪匆匆趕了過來。

章尚書急的連傘都沒打,淋著雨就趕來了,跟監刑的馮大人套了套交情,說想跟柳彥說幾句話。

雨一直下,一時間也沒法行刑。

監刑官看章尚書屈尊來談交情,就點了頭,“那章尚書可得長話短說,這雨一旦停了,我就得立刻行刑。”

“好……好。”

章尚書立刻應下,然後快步走上了行刑台。

他滿是痛惜的看著柳彥,“你還這麼年輕,怎麼就不知變通?”

章尚書是柳彥的恩師,她是看著柳彥中探花,入朝為官一步一個腳印往上走的人,同科的狀元陸景雲因為家宅不寧被貶去偏遠之地做縣令,榜眼性情憨直入翰林做了編修,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出頭之日。

隻有柳彥才學出眾,又能混跡官場,一年多的時間便一升再升得以上朝參政。

章尚書甚是偏愛這個學生,聽同僚提起柳探花來都滿懷欣慰。

哪曾想他竟然會在將公主嫁去北離聯姻這事上跟父皇杠上,彆的大臣們都不吭聲了,他還在堅決反對。

甚至因此惹怒了皇帝,馬上就要人頭落地。

章尚書一開始也反對公主聯姻,可皇帝主意已定,大臣們再勸再反對也沒用,他們這些老家夥宦海沉浮多年,深知想要活得久,就不能跟皇帝對著乾的道理。

不管皇帝要做的事是對還是錯,他們都隻能規勸,不能反對。

上一個惹怒皇帝的探花郎被抄家流放,舉家去北境吃苦受罪近二十年,還是沾女兒的光,得了長安王那麼的一個女婿才有機會起複官複原職。

章尚書痛心道:“有慕青山那樣的前車之鑒在,你怎麼敢、怎麼敢的啊?”

柳彥低頭道:“恩師,學生愧對恩師栽培……”

“你沒有愧對我,你愧對的是你生你養你的雙親。”章尚書憤憤道:“為師勸你多少次,讓你不要再反對此事,你非不聽……”

老大人說著說著又覺得此時說這些已經完全沒用,於是他很快就停住了話頭,同柳彥說:“你現在低頭跟皇上認錯,為師這就去麵聖為你求情!”

章尚書說:“你還這樣年輕,有大好前程,可以為百姓做很多很多事,你不能因為一個公主把自己的命搭上啊!”

“恩師。”柳彥抬頭看向章尚書,正色道:“這不隻是一個公主的事。”

他說:“戰亂之國送公主到戰勝國和親是無奈之舉,我大興才當世強國,為何還非要用公主聯姻?北離想要我們大興的糧食布匹和書籍,朝堂完全可以派遣官吏前往北離教化萬民……”

“事到如今你還沒看明白嗎?”章尚書打斷柳彥,“皇上要的是順從,是臣服,不是你教他做事。”

柳彥說的這些,朝中這麼多官員難道沒人明白嗎?

其實他們一個個都明白的很,隻是他們知道這官想做的久,命要活的長就得低的下頭,彎得了腰。

可章尚書還沒來得及教柳彥這些道理,柳彥就被押上了斷頭台。

章尚書勸柳彥不要逞一時之氣,低個頭不是多難的事,保住性命才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

柳彥卻說:“恩師不必再勸,我今日為力諫君王而死,亦是宿命。”

章尚書張了張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此時風聲漸小,慢慢地,雨也停了。

此時監刑官上前走,“章尚書,您已經在這待得夠久了,若被皇上知曉,怕是要受牽連,還是快些離去吧。”

柳彥在雨中仰頭看向恩師,麵容平靜道:“恩師教導之恩,柳彥此生未能報答,還請恩師原宥。”

“柳彥……柳彥啊!”

章尚書還不願意走,被監刑官拉了下去。

雨已經停了,風吹雲散,日頭重新露出了些許光亮,天邊架起了彩虹。

監刑官吩咐禁軍把柳彥從刑架裡放下來,壓在斷頭台上,沉聲道:“立刻行刑。”

章尚書痛心疾首地喊著:“柳彥!”

柳彥閉上眼,不去看恩師痛心至極的臉。

劊子手噴了一口烈酒在刀鋒上,將刀高高揚起,眼看著馬上就要手起刀落——

就在這時,霍嫣然飛奔而來,高聲道:“刀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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