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顏默默閉上了眼睛。
從小到大，媽媽都叫她要聽話，都說是為了她好。
確實是啊。
她現在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童母看到童顏閉上眼睛，臉上的表情卻是更憤怒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每次一說你，你就給我擺這樣一張臉！怎麼，覺得媽媽說的不對？還是嫌媽媽嘮叨？”
童顏睜開眼睛，從口中擠出兩個字，“不是。”
童母這才神色稍緩。
“行了，快速休息半個小時，今天本來還有一個采訪任務的，現在也隻能改在病房了。”
“不過你剛剛才公布了住院的消息，現在就出去上鏡也不好，還不如就在醫院呢。”
病房裡，一切開始井井有條，就好像之前的自殺事件不曾發生。
童笑笑默默拉扯了一下我的衣袖，我跟著她出了病房。
來到天台，童笑笑才苦著一張臉跟我說：“謝謝你了，薛少！”
我看著童笑笑的眼睛，“你是不是還瞞著我什麼事？”
“雖然童母對待童顏的控製欲確實讓人窒息，但是童顏都已經是個成年人了……”
我的話沒有說完，但我想足夠童笑笑理解我的意思。
童笑笑隻苦笑了一下。
“姑姑也就是在這樣沒有自我的控製下生活了三十年而已。”
“而且，你以為姑奶奶隻會嘮叨嗎？”
她又苦笑了一下。
拿出手機，給我看了一則視頻。
視頻裡，童顏跪在指壓板上，周圍都是散碎的滿地狼藉。
童顏的頭發絲，衣服上都說水。
一看就是從頭淋下的。
視頻裡的童顏一聲不吭，就像一個木偶一樣。
而另一邊正在大喊大叫的瘋女人正是平日形象溫婉大氣的童母。
我見過她刻薄霸道的兩麵，但這樣瘋狂的童母我還沒有見過。
如此我也終於理解了縈繞在童顏周身的死亡氣息是怎麼來的了。
“她的父親呢，父親也和她母親一樣嗎？”我問。
但凡她的父親對她釋放些愛意，她應該也不會選擇死亡。
其實人有的時候是很容易滿足的。
隻要有一個人，一個人釋放些善意，就足以拯救一條生命。
童笑笑垂下了頭，“姑姑沒有父親。”
“姑奶奶年輕時也是一個被寵愛著，傲嬌又任性的姑娘，聽說那時候追她的公子哥都能湊成一大桌，可惜姑奶奶偏偏看上了一個紈絝。”
“家裡不同意，姑奶奶就和那人私奔了，後來姑奶奶回來了，抱著一個剛滿月的女孩，聽說孩子父親跑了。”
“姑奶奶從那以後就沒有再結婚，就隻專心教養姑姑。”
“姑奶奶的一顆心都花在了姑姑的身上，她的後半生，全部的精力。”
“按照你姑姑的條件，想要嫁人也不難的吧？她是對男人失去信心了？”我又問。
女孩在年少時遇到個渣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童母卻因此沒有再嫁，也是個倔的。
童笑笑點頭，“你說得對，以姑姑的條件，確實依舊有人願意娶她，甚至還願意讓她帶著姑姑嫁過去。”
我疑問的眼神看向童笑笑。
“不過我姑姑沒有同意，甚至還羞辱了那個人一頓，說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即使她這一輩子不嫁人也不會嫁給他。”
“後來，那個男人結婚了，和家裡安排的相親對象。”
“但那個男人結婚的那天，姑奶奶還去吃了酒，聽說那天還耍了酒瘋，哭鬨了一場，成為了盛京的笑話。”
我歎道：“也是個可憐人。”
童笑笑卻沒有表達讚同，“我不知道，我隻覺得姑奶奶很可怕。”
“大家都覺得姑姑演技好，但其實姑奶奶的演技更好。”
“再外人眼中，她是個溫柔細致的好媽媽，是個厲害的經紀人，在家人眼中是個獨立自強又照顧後輩的好長輩，她將她所有的暴戾都給了姑姑，偏偏外人還不會懷疑分毫。”
我驚奇地看向童笑笑，“那你說怎麼知道的？”
童笑笑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大學時最後一個暑假是在姑姑的工作室實習的，那時候我隻是覺得她們母女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異，卻又說不上來哪裡怪異。”
“後來有一次在姑姑家玩，正拍著日常，卻被姑奶奶叫出去拿資料，回來拿到手機就看到了你看到的那個畫麵。”
“你都不知道我當時是有多震驚，完全接受不了，第二天直接就沒有去上班，後來更是找了個理由沒有再去。”
“但從那天開始，我就開始在家裡，親朋好友處打聽她們母女的消息，告訴你的那些，都是我自己查到的。”
“有一些變化，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才察覺的。”
“我嘗試著將事情告訴爸爸，爸爸不僅不信，還很是數落了我一頓。”
“包括家裡其他人，很多我都試過，但隻要一提到姑奶奶母女，她們都是讚不絕口，都稱讚姑奶奶是個好媽媽，姑姑是個優秀的好孩子。”
“後來我就放棄了，畢業後隨便找了一家小公司。”
“隻是沒想到，遇到了薛少你。”
“還有喬喬小姐，你們都是可好的人。”
“最重要的是，姑姑也喜歡你。”
“薛少，我知道我有些自私了，可我真的希望姑姑可以擁有一個不一樣的未來。”
“薛少，將姑姑簽到皎月吧，這樣姑姑應該會更開心些，她也不是不喜歡表演，她喜歡的，她說通過演繹，可以嘗試不一樣的人生，很有意思。”
童笑笑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
讓我覺得亞曆山大。
若是彆的公司還好。
偏偏童顏簽的是她母親的公司，她的母親控製欲又這麼的強。
她不會放童顏走的。
這不是錢的問題，也不是麵子的問題。
尤其人家這算家事了。
我承認，之前在勸童顏的時候我說話太過孟浪了。
但，知道了這件事卻選擇袖手旁觀我也是做不到的。
從天台下來，我們都默契的沒有發出很大的聲音。
病房門關的嚴嚴實實。
童笑笑直接貼到了病房門上豎起了耳朵。
我也有些心癢，但我好歹還顧及著可能還有一丟丟的麵子，到底是在童笑笑這個小丫頭麵前沒有做成那個幼稚的事。
童笑笑臉上的表情一會兒凝重，一會兒深思，也不知道聽到了什麼。
突然，門被打開。
童母的臉正好和童笑笑對上，童笑笑嚇得直接往後蹦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