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會結束後。
最先轟動起來的,自然是南陽縣城。
一大群身穿儒衫的讀書人,走出王府,仍舊滿臉激動震撼。
他們仿佛起了一些‘戒斷反應’。
哪怕已經離席,但腦子裡小神童神采飛揚之風姿,卻怎麼都揮散不去。
就如‘追星’那般。
隻要你參加了這場南陽王府的文會,那你絕對會被小神童的魅力,迷到七葷八素!
巧了。
今日王府外麵,大量南陽百姓們,也在關心小神童的情況呢。
那黃倫,有沒有刁難小神童啊?
方才大量華貴的馬車,紛紛趕去王府,可是發生了什麼要緊事?
哎喲,該不會小神童在文會上吃虧了吧!
百姓們情真意切,詢問崔峴的情況。
讀書人們看的怔怔無言。
此前,或許他們還不懂,為何崔峴會受百姓這般喜愛、尊敬。
但現在,完全懂了。
有些人天生就該站在最耀眼的高台之上,受無數人追捧喝彩的啊!
因此,在南陽百姓們瞠目結舌的注視中。
一群身穿儒衫、向來以沉穩、斯文示人的讀書人們,一個個興奮不已、舞之蹈之、滔滔不絕的講述今日文會上、堪稱傳奇的一幕幕。
這個讀書人激動道:“黃倫?那是什麼玩意兒!他怎配刁難小神童!他的名字,甚至不配和小神童出現在一起!”
周圍百姓瞪直了眼:啊?
那個讀書人急急又道:“說得好!莫要提黃倫,不重要!今日文會上,小神童和東萊先生、布政使大人、知府大人一起做《聽蟬聯句詩》,引得滿堂喝彩!”
“這首詩,一定會成為聯句詩當中的經典!”
周圍百姓瞠目結舌:啊!
又一讀書人漲紅著臉道:“不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大梁文壇第一名儒,東萊先生,當場收小神童為師!”
又又一讀書人,用更大的聲音道:“那可是東萊先生啊!天下文人的領袖!他宣布收徒以後,全大梁名門貴胄,都送來賀禮!”
“包括當朝閣老、李氏、王氏,祁王殿下,甚至太子殿下,都派遣使從前來送上祝福!”
天呐。
百姓們聽得齊齊呆滯住。
但這竟然還不算完!
讀書人們此刻分享欲爆棚,激動的不行:“當著百家名門的麵,小神童作詩《詠新竹》送給恩師東萊先生!”
“紅衣俊俏少年郎,當場筆走龍蛇、潑墨作詩!南陽王親自為他研墨!全場為他驚豔喝彩!”
“最後,小神童還當眾接受太原王氏的挑戰!自稱五年後,會去開封開台,廣邀天下群雄英才,前來辯經!”
嘩!
這一樁樁、一件件震撼人心的事情,聽得百姓們眼睛越睜越大,嘴巴越張越大!
似乎腦海中,已經浮現出小神童颯爽張揚的少年蓬勃英姿。
太震撼驚豔了!
百姓們聽的神往不已,隻恨自己沒有親自去文會,見證這精彩的一幕幕。
讀書人們講完了,收獲一波驚歎。
仍舊不滿足。
他們離開後,換一波人,繼續講述,然後不出意外,再次收獲又一波驚歎!
這種感覺太美妙了。
就好像自己短暫化身為小神童崔峴,猛猛大放異彩、技驚四座!
簡直爽的頭皮發麻!
百姓們、讀書人們神情振奮。
無人注意到,站在興奮人群當中的老崔氏、林氏、陳氏三個女人,神情呆滯到久久無言。
良久後。
陳氏艱難道:“娘,她們說的是峴哥兒吧?”
老崔氏哆嗦著道:“是……是吧。”
娘嘞。
峴哥兒,你還有什麼驚喜,是祖母不知道的啊!
這驚喜實在太大太生猛,祖母這小心臟,可真要遭不住咯!
另一邊。
通過讀書人們、以及南陽百姓之口,王府文會上崔峴震撼驚豔的表現,如風一般擴散出去。
百姓們不懂,隻顧著為小神童喝彩。
但等這些細節,傳遍大梁士林以後,立刻引發了堪稱山呼海嘯般的大轟動!
一位大儒看完《聽蟬聯句詩》,震撼高呼:“此詩,必將成為聯句詩之經典!”
太原。
王家小公子聽完使從講述文會上的見聞,表情儘是欣賞、與棋逢對手的戰意。
他笑道:“崔峴麼,五年後,我自會去尋你!”
浙江。
季甫先生看完《詠新竹之南陽王府送恩師東萊先生》後,破防了。
他指著自己的徒弟,大聲道:“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龍孫繞鳳池!你瞧瞧人家這徒弟寫的詩!東萊那個老東西,往後幾十年,肯定都要不停在老夫麵前炫耀!”
“我不管,我命令你馬上給我也寫一首質量差不多的詩,立刻給我寫!”
他的徒弟滿臉疲憊:“……”
要不你還是把我逐出師門吧。
京城。
太子殿下看完使從帶回來的,關於南陽文會的資料,笑道:“可惜。”
可惜什麼呢,自然是可惜,這個崔峴年紀還小。
若是再年長幾歲,現在就能拉攏培養了。
不過最後。
太子殿下思索片刻,還是說道:“密切關注著吧,以後若是有機會,去送個人情。灶台先燒起來,以後才能熱絡。”
不僅僅太子殿下。
各方收到消息的名門貴胄,都在考慮,該如何跟東萊先生這位關門弟子,保持好關係。
當然以上這些,都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是,文壇領袖的接班人,正式向文壇下達了戰書,要效仿自己的老師,舌戰群儒。
這怎能不讓大梁文壇震動?
“好!當年我輸給東萊,如今老夫花甲之年,要去挑戰他的徒弟!”
“老師,您放心!五年之後,我必定去開封挑戰崔峴,借此一戰揚名!”
“文壇領袖的弟子,可未必就一定能成為新的文壇領袖。”
“我承認,崔峴乃天生詩才!但辯經一事,可跟寫詩不一樣。”
“他馬上九歲,五年後,也就將將14。14歲便著急開台辯經,當真好膽!”
“且看老夫五年後,去開封同他辯上一場。”
“他隻不過是有一個好老師而已,有什麼猖狂得意的?五年後,我要去看看他究竟有幾分真本事!”
正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天下讀書人眾多,誰肯服一個八歲稚童?
哪怕小有才名又如何。
既然敢請戰士林文壇,那就要做好認輸的準備!
一時間,文壇風起雲湧。
老儒、新秀紛紛被激起戰意,無數道目光,瞄準了崔峴。
瞄準了五年後的開封。
屆時,一場新任文壇領袖之紛爭,將隆重開啟!
但,那終究是五年後的事情。
且不管未來如何風起雲湧,且不管整個士林文壇,因此事鬨出多麼大的轟動。
當日文會結束後。
崔峴收起渾身肆意張揚,和老師一起,低調離開。
師徒二人走在熙攘熱鬨的街道上,耳邊隱約能聽到,不停有人在讚歎‘小神童’。
東萊先生笑嗬嗬問道:“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感覺,如何?”
崔峴酒勁兒已過,恢複了往日的沉穩。
他輕笑道:“坦白說,方才在文會上,確實覺得很是風光得意。但文會散場,百家使從離去,一切又歸於平淡。”
“學生才意識到,其實這些,都是虛的。”
哦?
東萊先生很是驚異於這個回答,但也鬆了口氣:“為師還以為,你會沉浸在風光權欲當中,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逐漸緩過來呢。”
八歲的孩子,成為這樣一場如夢似幻的盛事主角,被天下各方矚目。
其實就算驕傲自得一些,也可以理解。
但東萊先生不曾想,自家小徒弟,能這般清醒自持。
崔峴笑道:“學生今日之風光,全憑老師、憑師叔、師祖等人在撐著。但歸根結底,學生自己不立起來,今日之風光,以後怕是再也不會有了。”
“五年之約既已定下,學生自當沉下心來,跟隨老師潛心學習。”
“今日,學生跟著老師好生風光一把。五年後,學生也希望,能讓老師為有學生這樣一個弟子,而在士林文壇風光得意。”
夕陽下。
說出這番清醒豪言的小少年,並不如文會上表現的那般張揚。
但脊梁筆挺,眼含自信,整個人沐浴在夕陽的餘韻當中,耀眼到讓人挪不開視線。
這樣內斂、清醒、身負才氣、又如玉如琢的優秀少年郎,將來又怎麼可能闖不出一番功績呢?
未來之大梁文壇,必有你小子一席之地!
不,未來大梁之文壇,都將仰你之鼻息!
東萊先生怔怔看著自己的小徒弟,沒有把心裡這番話說出來。
而是朗聲笑道:“好!走吧,回家。從明日起,來為師家裡上課。”
“好的老師。”
師徒二人並排前行,夕陽餘輝落在他們身上,在地麵投射出兩道長長的影子。
當晚。
在南陽王府仆從的幫忙下,足足七輛馬車,載著諸多厚禮,同崔伯山、崔仲淵一起,返回崔家。
開門的是老崔氏,她看起來表情平靜,並未有任何激動。
崔伯山納悶道:“娘?你看到這足足七大車厚禮,怎地一點都不吃驚。我跟二弟回來的路上還在猜測,說你看到這麼多好東西,怕是又要激動到暈過去呢!”
這次暈倒是沒暈。
畢竟老崔氏已經提前收到消息了。
可看到這足足七大車的厚禮,老崔氏還是很沒出息的、激動到眼前發飄。
她渾身發軟,靠在門邊,一雙眼睛直愣愣盯著那七輛大馬車,訥訥道:“哎喲,伯山、老大媳婦,快來扶一把娘。娘兩隻腿不聽使喚,要摔倒了!”
她不中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