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真實的目的(1 / 1)

發生了一件怪事。

謝秋瞳不見了。

唐禹完全沒想到,她一連十天都沒過來索要經文,似乎完全放心唐禹和喜兒的相處,也不怕兩人逃跑。

時間一天一天在過,兩個人在這藏書樓的頂層,在這個臥室之中,鬥著嘴,聊著天,一人練武,一人恢複。

直到八月初一,也就是喜兒重傷之後的第十六天,她恢複了巔峰狀態,傷勢徹底痊愈。

而唐禹的功夫也有了進步,非但能夠自行運轉周天,還感受到了內力的痕跡,對《大乘渡魔功》有了更多的感悟。

為此他極為興奮,專門讓樓下的侍衛搬來了石磚,隨手一劈,開碑裂石。

喜兒看在眼裡,忍不住譏諷道:“得意什麼?就你這點把式,打十來個普通人也許沒問題,但遇到稍微強一點的武者,估計連還手都難。”

唐禹嘿嘿笑道:“可是我才練半個月啊,有這樣的水平很好了,說來也不難哈。”

喜兒不禁道:“不難?你也不看看是誰在教你?”

“江湖前十的強者,教你江湖前五的功法,足足半個月的悉心指導,你就這個水平,還好意思說?”

這倒也是,師資力量配置高,成型快也是常理。

唐禹道:“再跟著你練半年,我豈不是算個小高手了?”

喜兒翻了個白眼,道:“你乾脆叫我娘得了,我教你一輩子,還半年,想得倒是挺美。”

唐禹下意識看向她的胸口。

喜兒直接捂住,瞪眼道:“你敢口出狂言,我就把你的舌頭挖出來!”

她說話向來都這麼狠。

唐禹則是笑道:“哪裡敢,喜兒魔女神威蓋世,小的敬畏都還來不及呢,豈敢冒犯。”

“這還差不多。”

喜兒咯咯笑了起來。

而此刻,門外卻傳來了侍女的聲音。

“姑爺,小姐讓你去一趟梨花彆院,說要帶上經文。”

唐禹一愣,隨即笑道:“可算是現身了,不然搞得我慌慌張張的。”

“喜兒我過去一趟啊,等會兒就回來。”

他拿起早已抄寫好的經文,關上了門,跟隨侍女朝梨花彆院而去。

而喜兒,則是看著這間臥室,看著熟悉的一切,輕輕歎了口氣。

她臉上的神情有些失落,半個月的時間過得好快,或許真是到離開的時候了。

謝秋瞳沒有變化。

她在看花。

池塘的蓮葉已經凋零,枯枝垂斷紮入水中,與倒影勾連,像是一副極簡的水墨畫。

身穿白衣的謝秋瞳靜靜欣賞這一切,似乎察覺到唐禹來了,於是開口道:“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唐禹,還記得自己是誰了嗎?”

她一副家長式的語氣,真讓人不爽啊。

唐禹拱了拱手,道:“記得。”

謝秋瞳沒有回頭,而是輕聲道:“有什麼想問的嗎?我今天心情不錯,會儘力回答你,之後或許沒機會了。”

唐禹皺起了眉頭。

這半個月他的確很舒心,但卻沒忘記喜兒重傷那一晚,謝秋瞳那些算計行為。

他沉聲道:“你怎麼知道我去幫了喜兒?你怎麼知道我拿到了經文?”

謝秋瞳道:“通過你,我把正道的布局給了她,她知道自己會被盯死,所以隻能尋求其他幫助,而你是她當時能接觸到的唯一幫手,她彆無選擇,你也彆無選擇。”

“至於你怎麼拿到的經文…嗬,王徽是個簡單的丫頭,隨便陪她說幾句話,就把消息全部套出來了。”

唐禹苦笑,這段時間他也想過這個問題,也算是猜到了幾分。

於是他問出了更執著的疑問:“當晚,如果我不站出來保喜兒,你們會殺她嗎?”

謝秋瞳搖頭道:“不會,殺了她能得到什麼?無非隻是名聲罷了,謝家不需要那樣的名聲。”

“冷翎瑤也不會殺,她會帶著喜兒回聖心宮,然後叫北域佛母去贖人,至於要換取什麼樣的利益,那就是聖心宮的事了。”

唐禹道:“所以,那晚你故意汙蔑我,本質…是想喜兒親近我?”

謝秋瞳緩緩轉身,看向唐禹。

她淡淡道:“喜兒其實很聰明,但身世的悲慘和特殊的成長環境,讓她的性格變得極端。”

“我隻有汙蔑你,利用你,她才會覺得你和她是同類,你也才有機會站出來保護她。”

“不要小看這種保護,對於她來說,這很重要,她很缺愛。”

唐禹沉默。

謝秋瞳繼續道:“雖然這段時間我沒有盯著你們,但我猜得到,你們相處的一定很不錯。”

“因為我之前說過,你有一股很神奇、很莫名的魅力,容易被人親近。”

“後來我想了一下,你容易被人親近的原因,是你沒有架子,沒有立場,也沒有身份。”

“你不屬於任何一方,無論是身份還是思想,所以你才適合任何人親近。”

唐禹點了點頭,道:“我不得不承認,你的確算準了一切,但你這樣做能得到什麼?”

“你所做這一切,隻是為了讓喜兒對我更有好感?隻是為了讓我能學到武藝?”

“但你需要給聖心宮支付很大的代價吧?為了我,這值得嗎?”

謝秋瞳瞥了唐禹一眼。

她沒有正麵回答,而是緩緩道:“你們家沒有仇人了,都被喜兒解決了,你猜猜你父親這段時間在做什麼?”

唐禹道:“什麼?”

謝秋瞳道:“每天都在吃五石散,與一群男男女女醉生夢死,在迷亂和欲望之中沉淪著。”

“這麼做的,除了他,還有功成名就的謝愚。”

“還有很多和他們一樣,不缺吃喝,沒有焦慮的人。”

唐禹沉默著,不知道她要表達什麼。

謝秋瞳繼續道:“而在建康城以西的廬江郡,上萬流民聚在一起,完成了一場浩大的山神祭奠儀式,還獻祭了十對童男童女,他們在祈禱山神賜予他們數之不儘的野味和獵物。”

最終,她笑了起來,譏諷說道:“這就是人,無論貴族還是平民,都蠢到骨子裡了。”

“我想表達的是,你這樣背景乾淨、思想正常、頭腦還算清醒的人,實在很少見。”

“栽培你,即使付出很大的代價,也是值得的。”

唐禹無法反駁。

他隻能搖頭歎息道:“可是我隻是學到了粗淺的武藝,算不上什麼進步,喜兒對我的好感,也會隨著她離開之後的清醒,而化作烏有。”

謝秋瞳道:“她的確會走,也的確會清醒,但我說過,她缺愛。她這種缺愛的人,即使清醒了,也會格外珍惜擁有過的愛。”

“而你的進步,武藝…嗬,我根本不在乎她教不教你武功。”

她看向唐禹,眯眼道:“你難道還沒有發現嗎?那晚我可沒有提前指使你去保護她,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

“你知道你很難保住她,但你確確實實站出來了。”

“你不願讓她因你而死。”

“這是什麼?這是責任!”

聽到最後,唐禹如夢初醒,駭然看向謝秋瞳。

謝秋瞳道:“我說過了,你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沒有理想、沒有責任感,也缺乏欲望。”

“那一晚的算計,最根本的目的是激發的你責任感。”

“有了責任感,才有欲望,彆管是保護的欲望還是迫切想要變強的欲望…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的確開始沉下來了,你慢慢開始渴望一些東西了。”

“你慢慢有動力了。”

“什麼動力?比如現在喜兒依舊重傷,我要殺她,你依舊會站出來保護她。”

“恭喜你,唐禹,你在思想的根基上進步了。”

唐禹看著眼前這個侃侃而談的女子,喃喃道:“你媽的,你太可怕了。”

謝秋瞳笑了笑,道:“多謝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