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處世之道(1 / 1)

房門緊閉,裡麵再也沒有聲音。

唐禹不知道謝秋瞳怎麼樣了,但他清楚,今天可能是見不到這個女人了。

麵對聶慶的話,他隻能苦笑搖頭,輕歎道:“勸她,或者不勸她,亦或者能否勸動她,沒有人有把握。”

“把答案交給時間吧,目前的我們,言語上雄心壯誌,實際上一文不值。”

“走一步看一步,步步為營,這才是我們該做的事。”

唐禹轉身朝外走去,腦中一直回憶著謝秋瞳的話,心中也不禁讚歎她想得周全。

王徽可以保證下限,喜兒那邊拿下,則可以提高上限,無論哪一步都很重要。

謝秋瞳是對的。

但唐禹不想把王徽算進來啊。

把她帶到危在旦夕的譙郡去,連保住她性命的把握都沒有,何苦來哉?

王妹妹一片癡心,總不能換來我三番五次的利用吧。

唐禹堅定了心,打算獨闖譙郡,殺出一條血路來。

可剛剛出了謝府,旁邊已經有仆人跑了過來。

“唐郡丞!唐郡丞等一等!”

仆人大聲喊道:“我家主人請你過府一敘,請唐郡丞慢走。”

唐禹頓時皺起了眉頭,這個時候王導找我做什麼?

難道也是為了譙郡一事?

這老狐狸,在舒縣差點把我坑死,現在又急著找我過去,恐怕沒安好心。

唐禹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去見王導一麵,譙郡的局勢還不夠明朗,他需要通過各種途徑去掌握更多的信息,見王導是必要的。

依舊是涼亭,依舊是那個下棋的地方。

一年不見,王導似乎老了一些,但精神狀態依舊很好。

他招呼唐禹坐了下來,平靜道:“一年之前,我們在此對弈,談起年少意氣,說你銳意不足。”

“如今看來是我走了眼,你不是銳意不足,你是藏鋒於心,城府太深。”

唐禹道:“伯父珠玉在前,晚輩不過是依樣畫葫蘆,照著學罷了。”

王導也不在意這種譏諷,麵色依舊平靜,道:“舒縣做的很不錯,找準了死局之中的最弱一環,一把將我的計謀捅穿,精準而迅猛,果斷而乾淨,是一步好棋。”

“這體現了你的判斷力、信心和勇氣,但這也不是最重要的。”

唐禹眯眼道:“那什麼最重要?”

“組織力。”

王導歎了口氣,道:“你在舒縣的民生改革,被所有人津津樂道,但他們都看不穿本質,隻顧著分析你製定的政策。”

“殊不知,沒有強大的組織能力,沒有成熟的統籌能力,那些政策隻是鏡花水月,根本不可能成功。”

“找到一件事的答案,並不算難,難的是說服所有人一起配合治病。”

“能做到前者的人不在少數,能做到後者的人屈指可數。”

唐禹心中凜然,不禁對這個老東西有些佩服,不愧是混了幾十年官場的老狐狸,這份清醒和判斷力當真異於常人,一眼看穿本質。

他拱手笑道:“多謝伯父誇獎,剛上任舒縣的時候,我的確是處處碰壁,好在挺過來了。”

“之後上任譙郡,不會也處處碰壁吧?”

王導擺手道:“碰壁是肯定的,隻是這一次我就不對你下手了。”

“唐禹啊,天下就是一盤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要有全局眼光,有遠見。”

“炮,有時候會絆住馬腳,馬有時候會堵住炮台,但那是時局之變,一時利益,最終還是要聯手製敵的。”

“舒縣之事不要介懷,看得更遠一些。”

唐禹聳了聳肩,道:“伯父的話說得真輕巧,舒縣若是另外的結局,我還有命活嗎?”

王導道:“但你畢竟活下來了,活下來就要向前看。”

“不過年輕人心中有氣,也可以理解,這樣吧,我補償你一些東西。”

他眯眼看著唐禹,緩緩道:“此去譙郡,我讓徽兒與你一起,如何?”

唐禹咧嘴笑了起來,心中卻滿是疑惑,這老王八是不是聽見老子和謝秋瞳談話了啊,怎麼會主動提出讓王妹妹陪我。

“伯父這一步棋我看不懂啊,讓王妹妹跟我去,總不是為了要撮合我倆吧。”

唐禹不緊不慢地說著。

王導則是搖頭道:“撮合與否,那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參與。”

“我隻是認為,譙郡是個好地方,落入敵手怪讓人心疼的,況且它也會影響彭城郡、琅琊郡的存亡。”

“徽兒去那邊,總能給你一些幫助,至少彭城曹氏是很在乎她的安危的。”

“邵兒去了那邊做郡尉,但做不了什麼主,他要幫你,是需要理由的,徽兒就是很好的理由。”

唐禹點頭道:“說得很好,但我怎麼就覺得你不會那麼好心呢?”

王導笑道:“夫處世之道,亦即應變之術,舒縣對付你,是想拿下武昌郡,如今幫助你,是想保住琅琊、彭城二郡,保住淮河以北的基業。”

“因時不同,因局不同,故而立場在變,行事在變。”

“你逐漸就會發現,所有的計策和謀略都不頂用,因為真正的對手一定都不笨,計劃永遠趕不上變數,而應變之道,就成了勝敗的關鍵。”

“說句坦誠的話就是,我不是對你好心,是你所處的位置決定了我需要暫時對你好。”

唐禹鬆了口氣,道:“最後一句話,倒是有點誠意了。”

“不過我也很疑惑,你真的在意琅琊、彭城二郡嗎?王敦恐怕很想利用這個理由造反吧。”

王導的表情頓時變得凝肅、深沉,身上的氣場一下子起來了,讓人背脊發寒。

他盯著唐禹,沉聲道:“造反乃滅族之罪,不可輕言。無論你是否有證據去懷疑,那也關係著數百條人命。”

“另外,我是我,王敦是王敦,雖是一家,卻非同路,不可並論之。”

說完話,他站了起來,深深看了唐禹一眼,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

“唐禹,你真的看得清天下局勢嗎?還是說那個謝秋瞳看得清?”

“有些事,你們不可能猜得透,最重要的,還是要看你們臨時的選擇。”

“言儘於此了,去看看你的王妹妹吧,喊得那麼親熱,什麼時候你真正能對她好一點,為她做點實際的東西?”

唐禹疑惑道:“實際的東西?王妹妹如眾星拱月般被照顧著,我能做什麼?”

王導道:“是嗎?難道她不限製於婚約?”

“她頂了多大的壓力,她自己知曉,隻是從不告訴你罷了。”

“有些事世家沒有選擇,即使是為了短暫的利益,也可能會選擇犧牲家族的人。”

“你不是王家的人,有些事你可以去做。”

說到這裡,他壓著聲音,輕輕道:“據說…司馬紹身體不不太好,最近來了個武林高手為他治病,而你…似乎和聖心宮有些淵源。”

他拍了拍唐禹的肩膀,緩步離開。

唐禹站在原地,臉色有些難看。

王導的暗示似乎已經很明確了。

他要老子殺司馬紹!

草!

唐禹懷疑王導這次找自己,其他的全是廢話,殺司馬紹才是真正的目的。

這老匹夫想殺儲君,難道還不是想造反?

還是說,他有更多的目的?

“有些事,你們不可能猜透。”

唐禹腦中回想起這句話,一時間覺得更有深意了。

或許,自己應該更多去分析譙郡的事,那其中一定還隱藏著更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