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擇主(1 / 1)

史忠緊咬著牙,手中緊握著刀,依舊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幕。

這個唐禹是陛下派來的啊,怎麼會給百姓講那種故事,怎麼會殺欽差啊!

一個毫無背景的人,一個斯斯文文的人,竟然如此癲狂。

“你不能走!”

史忠一把扣住了唐禹的脈門,沉聲道:“你跑了,我們也要跟著你倒黴,現在我們就去見君侯!”

唐禹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我本就是要去的,一起去便是,你倒是彆拉手啊。”

史忠鬆開了他,冷冷道:“唐禹,你這是在找死,你會付出代價的。”

唐禹並不理會,隻是笑著,緩步朝前走去。

而此刻,戴平和戴淵正在郡府官署,聽到屬下稟報唐禹所講的故事,一時間也是嚇了一跳。

戴淵當即道:“他怎敢煽動百姓反叛!快派人立刻將其抓來!”

侍衛領命離開,派人捉拿,而戴平則是皺眉道:“這個唐禹,是真的相反吧,他爹那事兒…”

戴淵道:“絕不可信!他太古怪了!除非建康的情報人員真的…”

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了聲音。

“君侯、將軍,派往建康的探子回來了,說是有重要情報。”

戴平聞言,連忙道:“讓他進來!”

探子進來,跪拜在地,道:“啟稟君侯,啟稟將軍,屬下已經查探到建康的情況。”

“唐禹之父唐德山的確已經死了,是中秋節當天服食砒霜中毒而死,但消息一直沒有公開。”

“我們詳細審問了仆人,才得到消息,為了預防有假,專門跑到了北籬門往北六裡之處,找到了那一棵樹,那裡有掘土翻新的痕跡,沒有墳堆和墓碑。”

“為了防止被騙,我們挖開了那裡,親眼看到了唐德山腐爛的屍體。”

戴平聞言,臉色當即一邊,急道:“糊塗!掘人親爹墳墓!何其無恥!何其無道!”

探子跪在地上,一句話也不敢頂嘴。

戴淵深深吸了口氣,道:“你下去吧。”

探子走後,他眼睛才逐漸亮了起來,壓著聲音道:“父親為了避免兒子赴險,為了挽救兒子,選擇服毒自殺,實在是…令人唏噓又震動。”

“可恨那無道昏君,竟然不顧人倫孝道,秘密下旨派遣唐禹北上,以至於唐禹為人子而不能儘孝,甚至要將慈父秘密掩埋,不得立碑,不得刻靈牌,不得操辦葬禮…”

“但凡是個人!怎能不痛!怎能不恨啊!”

戴平重重點頭道:“是啊,我要是唐禹,我也對朝廷恨之入骨!”

戴淵臉色有些古怪,連忙道:“我應該不會像唐德山那麼慘,你彆代入了。”

戴平乾咳了兩聲,隨即說道:“父親,那唐禹之行為,可以理解了,他就是想反,甚至…想逼我們反。”

戴淵笑了起來,緩緩道:“這就是有誌之士所見略同,此人來曆清楚,背景乾淨,又對大晉恨之入骨,而且有出色的治理能力,正好可以為我們所用。”

說到這裡,他又皺起了眉頭,道:“隻是…不能讓他有退路啊,否則萬一他造反之心不夠堅決,我們還是不敢輕信。”

話音剛落,外邊就傳出了大喊之聲:“君侯!君侯!史忠有要事稟告!”

戴淵臉色頓時一肅,沉聲道:“何事?”

史忠大聲道:“郡丞唐禹,目無王法,竟公然煽動村民,講叛逆史實!”

他扣著唐禹脈門,走了進來,激動道:“而且,而且此賊猖狂至極,還…還在回來的路上…殺了四個朝廷欽差!”

說完話,他身後的侍衛抱著四顆頭顱走來。

看到這一幕,戴淵心中的石頭終於放下了。

他看向滿臉憤怒的唐禹,簡直就像看到寶貝一樣,心中不勝欣喜。

好郡丞!好膽氣!英雄出少年啊!哈哈哈哈!

難道我戴淵真的有天命?在這種時候,司馬睿竟然派出了這種人送到我懷裡!

“大膽唐禹!你簡直…簡直是罪該萬死!”

戴淵吼道:“你可知刺殺朝廷欽差,乃滅族之罪!”

唐禹咧嘴笑道:“滅族?我全家就我一個人了!我還在乎什麼滅族嗎!”

“放肆!”

戴淵道:“你還敢頂嘴!史忠!你立刻包圍唐禹官署,不能放任何人出去,現在我要嚴加審問他!”

“是!”

史忠深深看了唐禹一眼,露出了一個唏噓的表情,歎聲離開。

門,緊緊關上了。

戴淵和戴平對視了一眼,都發現對方眼中的笑意。

他們坐了下來,心中隻有輕鬆和驚喜。

戴淵道:“唐禹,你年紀輕輕便擔任如此重任,為何要走上反叛的道路啊!”

唐禹攥著拳頭,咬牙道:“君侯可讀《孟子》?”

“孟子告齊宣王言: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

“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他直接站了起來,指著天罵道:“我為人臣,殫精竭慮、嘔心瀝血,讓舒縣煥發生機。”

“而那昏君是如何對我的?讓我為人子不能儘孝!害得我父親…啊…”

他掩麵而泣,哽咽道:“可憐我父親養我成人,卻被迫服毒自殺,埋於荒野之中,連一塊石碑都不得立。”

“此仇不共戴天!我唐禹就是反了!又當如何!”

“君侯若是要殺,便殺我請賞吧!”

“死於君侯這等名將英雄之手,總比死於那無道昏君之手要好!”

這番話說得沉痛又慷慨,憤怒又真誠,讓戴淵心中為之一振。

尤其是最後那一句,戴淵更是滿意。

他壓製住心情,故作歎息道:“唉…我戴若思,也是惜才之人啊,爾為官心中有民,做人心中有孝,我豈忍心殺之?”

“奈何國有國法,王有王道,我夾在中間,也難以保你。”

戴平則是急道:“唐兄,父親愛才,你倒是說說話,為自己辯駁幾句啊!”

“你我相識雖然不久,但也是共患難過的,我不忍你就此殞命啊!”

唐禹攥緊了拳頭,恭聲道:“君侯,戴兄,我唐禹剛滿十八,尚未婚配,更未給唐家留下一子半嗣,實在有違孝道,我…自是不想死的!”

戴淵在心中喊著:快求饒啊,快求我,我就可以借坡下驢,拿住你的把柄,徹底掌控你啊!

而唐禹則是道:“生死不由我抉擇!但我有一言!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戴淵道:“你說。”

唐禹凝聲道:“八王之亂以來,天下紛爭不斷,外族蠻夷入侵,漢家兒女遭劫,百姓苦不堪言,四海生靈塗炭。”

“值此時節,群雄並起,豪傑林立,舉旗為號,聚兵為閥,占地而割據,建朝而立國,故有如今之格局。”

“然數十年天下英雄,又有幾人能與君侯媲美並肩?”

戴淵心中一顫,卻是低吼道:“不可胡言!”

唐禹繼續道:“君侯出身名門,才華橫溢,博學多智,一手書法天下皆知,又儀態非凡,有俠義心腸,世人誰不稱道?”

“數十年為官,或文或武,卻無一不通,深受敬重。”

“如今晉國無道,司馬睿老邁昏聵,百姓困苦不堪,君侯統兵一方,身鎮一域,當以天下為己任,借千載難逢之機,順勢稱王矣!”

“唐禹不才,願為君侯效死,開辟大業,建朝立國,一洗天下之汙濁,重塑乾坤之綱紀!”

說到最後,他拜服而下,道:“請主公!為天下儘一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