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彌漫著濃濃的血腥氣和死亡的氣息。
上官老四的身上深深插著幾支箭,倒在地上抽搐著。
上官遙不敢置信。
和安殿竟然有如此殺人機關!
她又為自己的敏銳感到慶幸,躲過了一劫!
果然。
這一切,都是局!
在如此滿地屍體的場景之中。
一聲輕笑響起。
嘲諷之中,又帶著一絲淡淡悲憫。
上官遙轉過臉。
就看到原本哭死過去的劉瑩睜開著眼睛,平靜而冰冷。
把孩子拋出去的乳娘,也沒了剛才的貪生怕死,背脊挺直的站在劉瑩身邊。
直覺告訴她,有什麼事情不對勁。
她想不出來,還有什麼能如此反轉更值得震驚的事。
劉瑩抬手,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擦掉了臉上的淚。
緩步上前,微微彎腰,衝著不甘心咽氣的上官老四明豔一笑:“說你們上官家的人蠢,還不承認!怎麼就不想想,我們都把其他孩子藏起來了,怎麼會把自己的孩子留在身邊,等著被你們發現呢?”
上官遙眼皮一跳。
刷的看向地上的繈褓。
腦仁兒發脹的痛起來。
“那是……誰?”
劉瑩突然想到了姐姐的一個表情,清冷倨傲的睥睨腳下的螻蟻,微笑說:“是上官治的兒子,也是你們上官家唯一的男孫。是不是很意外,很驚喜啊?”
上官遙瞳仁震蕩。
上官老四眼底的猖狂、臉上的狠辣,全都僵住。
上官家兄弟六人,成親了三人,女孩兒生了好幾個,隻有大嫂生下了這麼一個男孩兒!
是遺腹子!
是上官家的希望!
結果竟然死在了他的手裡!
劉瑩眼神裡滿是對蠢蛋思路的無法理解:“對,就是你們不久之前悄悄藏起來的那個孩子!但是好可惜,你們托付的那個人,我父安插進上官家的,他的妻兒都是被你們上官家害死的!”
“竟把家裡唯一的香火送到仇人的手上,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上官家謀逆,這個孩子本也會被殺。
算不得她作孽!
她害怕的,是上官家能征善戰幾乎是刻在骨子裡的,今日若不能親眼看著他們咽氣,誰知道十八年後會不會出現一個頂著羊皮的餓狼?
打仗的時候,故意帶著將士去死?
亦或者立下戰功後,以新貴的身份糾纏傷害她們的孩子?
不!
劉瑩絕對不會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她沒有姐姐那麼心軟。
上官家的惡根,必須在她眼前了結!
上官老四的最後一口氣梗在喉嚨裡,咽不下,喘不了。
咒罵全都堵在那口氣之後。
說不出來。
被極致的恨意催化成尖銳的刀子,割在五臟六腑之上。
劉瑩握住插在他心口的那支箭,微笑陡然轉變成濃濃的戾氣,用力將箭紮穿他的心臟:“死的這麼輕巧,真是便宜你了!”
上官老四爆瞪著一雙恨毒的眼,死死盯著劉瑩笑吟吟的臉,終是咽了氣。
死不瞑目。
上官遙眼睜睜看著他斷氣,心中又恨又痛。
幾個兄弟,死的死,廢的廢,最後一個也沒了。
從前煊赫榮耀的上官家,徹底絕後了!
絕後了!
蕭承宴真的是好狠!
明知道老四闖進來後,一定會殺人泄憤,還故意把侄兒抱在懷裡,假裝是劉瑩生的小雜種,讓他親手殺死了上官家最後的香火!
可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機會光明正大走出東宮,為了活,為了帶著腹中兒子一起活下去、報複這些該死的混賬,她隻能死死的忍耐住所有情緒。
但是顫抖的、發紫的唇,還是出賣了她此刻的怨毒和害怕。
因為她知道劉瑩,未必肯放過自己!
劉瑩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該你了!你們是兄妹,一夥兒的!”
上官遙掙紮著起身,手中提著那把刺穿上官老四的劍,防備在身前,劍尖上還在緩緩的凝聚著血液、重重地滴落在地上,炸開猩紅的小點。
“他確實是來救我的,但要殺你們,不是我的意思,我一句話都沒有說!不管被砸死的是誰的孩子,我事先並不知道,我是以為那是你的孩子,我是為了救你的孩子!”
“劉瑩,你不能殺我!”
劉瑩真想將她五馬分屍。
但是太子交代了,先留她一條賤命,也隻好忍下。
沒說話。
目光掃過她的肚子。
擺了擺手。
婆子上前。
將她嘴塞了,綁了起來。
然後一行人進入了密道。
一切恢複平靜。
等著一切結束,太子和太子妃帶人來接。
……
宮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天際出現了一抹極淡的青灰色。
馬上,就要天亮了。
深夜的妖魔,懼怕天光。
隱約傳來一聲雞鳴,人群之中有些偽裝深刻的嘴臉,泄露路一絲真麵目。
是對皇帝冷血的意外。
也是對如此完美局麵下,秦王連逼迫皇帝蓋下傳位詔書的本事都沒有的不滿。
而這些掩蓋在“忠君”麵具下的細微神色變化,被機密關注這一切的皇帝和太子,全數捕捉到!
甚至是林濃,也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而秦王。
以為皇帝看重那些老臣,會因為他們的死而乖乖交出皇位,沒想到,他竟如此冷血!
“生在帝王之家,誰敢說自己沒有肖想過皇位?你跟我談風骨?若是沒有野心,你蕭承宴爭什麼太子之位!”
“我明明已經贏了蕭承煦,太子之位早該是我的!為什麼非要再去扶持蕭承宴?你讓蕭承宴贏了我,我認了,我累了,不想再鬥了。”
越說越激動。
眼底的陰鷙之氣似濃墨,濃鬱的化不開。
他指著皇帝。
“可是你,不給我留活路!是你,不斷給我權利,給我外祖家、給我嶽家權利,讓蕭承宴和他的人將我們視作眼中釘,逼得我不得不繼續爭、繼續鬥,讓我無路可退!”
“我今日不反,明日也會死無葬身之地!”
“憑什麼我隻能死路一條?”
皇帝冷漠的看著他,突然道:“從你出生起,就隻有死路一條!淮王的野種。”
淮王?
野種?
一字一句,像是遙遠天際陡然劈下的驚雷。
而秦王是走在密集驚雷下、無處躲藏的行人,一聲聲要將他的腦仁兒劈開。
他驚愕地瞪著皇帝,彼時的不甘心,全都化作了不敢置信。
皇帝站起身。
明珠照耀著他身上的龍袍,黑色的蟒龍張著利爪,咆哮著朝他撲身過來,要將他撕成碎片!
秦王踉蹌後退,無法抵禦。
因為他想不出,皇帝有什麼必要撒謊!
淑妃扶住他,愕然之後,滿心滿肺的怒火。
就算不愛皇帝,可到底小心翼翼侍奉了他三十年,總有幾分夫妻之情。
自己還想著,隻要他乖乖退位,會留他一條性命,讓他體體麵麵地當幾年太上皇。
如今看來,是她太過仁慈了!
這個薄情寡義惡毒男人,早該去死了!
“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