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那雙深邃溫柔的鳳眸，她的心不聽使喚地悸動，希望他看到的是自己善解人意的一麵：“是，妾身入東宮後，一定會尊重太子妃，好好侍奉太子殿下。”蕭承宴淡淡“嗯”了一聲，牽著林濃上了轎子，往重華門的方向去。
林濃道：“現在回去嗎？宮裡還亂著呢！
蕭承宴攬著她，讓她靠在自己肩上：“宮裡有劉紹收拾殘局，沒有問題的。短時間裡，不會有什麼緊急大事需要本宮親自處理，先送你回東宮，見一見孩子們。”
“方才從紫宸殿一出來，就聽說你和皇後陪著太後回慈寧宮，她可欺負你了？”
林濃挨著他的手臂，小聲道：“皇後故意故意拿小郡主的事刺激臣妾，臣妾當著太後的麵都懟回去了，把她氣得不輕。”
蕭承宴皺眉：“仗著陛下和太後顧及本宮的名聲，皇後做事越發沒底線，哪裡還有一國之母的樣子！”
自打親耳聽到皇後對他的貶低，林濃便再也沒聽他叫皇後一聲“母後”。
但凡私下說起皇後，隻有淡漠，以及一再被刷新的震驚。
震驚對方的愚蠢和惡毒。
林濃顯露愁容，柔軟無依地靠在他懷裡：“皇後怨恨臣妾不幫著她，來日同在後宮，隻怕會仗著長輩的身份找儘機會磋磨臣妾，挑撥得六宮不得安寧。”
“且功臣之家的女子入宮之中，還不知道有哪幾個，是她悄悄安排的周氏族女。為了能讓周氏女生下男嗣、順利上位，臣妾與雙生子必然首當其衝，被她們算計針對！”
“我在明，敵在暗，臣妾不怕那些魑魅魍魎，可是咱們的孩子還那樣小，蕭郎……臣妾真的害怕他們會出事！”
收拾妾妃，皇後的身份以及與姐妹團，足夠了。
但是算計太後……總歸是個雷！
最好，還是讓他親自動手。
蕭承宴目光一晃，像是被疾風掠過的燭火。
旋即保證似的收緊了握著她柔荑的力道：“彆怕，有本宮護著你和孩子們，誰也傷不到你們。”
有他這句話，林濃便放心了！
到重華門時。
天晴，卻下起了鵝毛大雪。
禁軍牽來馬匹：“殿下、娘娘，外麵道路被炸斷，馬車無法通行，百官折返的馬車都堵著，起碼會更方便些。”
蕭承宴點頭。
兩人共乘一騎。
“折騰了一整晚，莫要費神費力，安心靠著本宮。”
大街上的血液被衝刷過，路麵上的水是鮮紅的，映著明晃晃的日頭，像是行走在血海裡一樣。
這樣的話，換個場景，是調情。
但在如此情形下，自然生不出一絲旖旎。
回東宮的路上，還能看到有些宅邸的火勢還沒滅。
世家豪宅占地廣、連接著大片栽滿奇花異草的園子，爆炸發生前已經數日不曾下雨，空氣乾燥，火星子落進園子裡，立馬燒成一片，風一吹，相連的府邸也全都燒了起來。
耀司局的人手和水龍都有限，根本來不及滅。
空氣裡的濃煙並著血腥氣，叫人呼吸不暢。
鵝毛大雪越下越大。
天地間很快白茫茫的，像是在為這場禍事披麻戴孝。
遇上慶王。
他現在是巡防營的指揮使，指揮調度的當下，眼看著一具又一具殘破屍體，眼眸泛紅：“好在鎮撫司的人伸手好，一入夜就把鋪子裡的人悄悄轉移，沒有無辜百姓因此喪命。”
“但之前以前得罪上官家比較狠的幾位大人家裡……哪怕事先安排的人極力挽救，最終還是有兩家全被殺了，遍地屍體，沒有一具是完好的，連小孩子養的小雞崽都被踩死。”
林濃想起從前看過的電視劇裡的滅門慘狀，心一顫：“林國公府的情況，可還好？”
慶王趕緊道：“大姐姐放心，國公府防備得好，逆賊收買人埋進府裡的炸藥，被悄悄挪了位置，把闖進府裡的逆賊全炸死了！府上人員，幾乎沒什麼傷亡。”
“方才臣弟去了一趟東宮，上官老四身中數箭，死在和安殿倒座的一間屋子裡，但是沒有發現兄長的諸位妾室娘子，想來應該是藏得好，沒叫人發現。”
家人沒事，瑩兒她們也沒事，林濃稍許安心。
馬車達到東宮。
因為看守嚴密，逆賊沒有機會往裡麵藏炸藥，七十二銅釘的厚重朱紅大門沒有炸被，但也被巨大的木樁撞得有些變形扭曲。
宮中侍衛不敵全副武裝的逆賊，死傷慘重。
遺體被放在庭院裡，蓋著白布。
數不清有多少具。
林濃心情沉重。
見過死人。
但從未一下子見到這麼多。
一場謀逆。
害死了不知多少無辜。
但為了拔除深藏的叛逆，這場變動、這些犧牲，都無法避免。
蕭承宴怕嚇著她，手掌遮擋在她眼前：“彆看。”林濃憐憫道：“他們都還很年輕，是家裡的頂梁柱，或許是父母膝下的獨子、或許還有年幼的孩子，多給他們的家眷一些撫恤金吧！”
此次死傷那麼重。
旁人家的傷亡撫恤，她們管不著，但這些人，是為保護東宮為犧牲的，定要好好安置。
蕭承宴從不是吝嗇的主子，點頭吩咐了下去：“好生將他們安葬，每家五十兩撫恤金，讓人多照應著些他們的家眷，莫叫老人家晚年無所依、孤兒寡母遭人欺淩。”
汪順應下：“是，奴婢回頭會安排利落的人去辦這事兒。”
一路往裡走。
所見之處，一片狼藉。
亭台樓閣，不少被惡意燒毀。
火已經滅了，但還是能聽到零星的劈啪聲，仿佛下一瞬就會死灰複燃。
燒成這樣，要修繕好，起碼也得三四個月。
“好在之前沒人住的院子都還好好的，姐妹們人數不算多，擠一擠，夠住了。摘星去分派一下，讓人快些為娘子們搬好住處。”
“再吩咐廚房，熱水快些燒起來，這兩日定是都嚇壞了，沒能好好合眼過，回去梳洗後，也好叫她們舒舒坦坦地歇一覺。”
她一路吩咐。
丫頭們立馬去辦，有條不紊。
到了和安殿。
繞過耳房，進了倒座。
裡頭的屍體已經被收拾乾淨，幸存下來的下人們正打著井水衝洗地麵。
林濃進去，扣動密道的門，說了之前對好的暗號：“天王蓋地虎。”
原本毫無動靜的厚重石門後，傳出喜極而泣的聲音：“寶塔鎮河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