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你心情很複雜!”
“說說吧,都有什麼心事!”
王黎看著前麵的大山,聲音柔和道。
“回稟先聖,實不相瞞,這後輩是周海的弟子!”
葉皓然略作沉思,說話間,他目光死死地盯著王黎。不顧對方的威嚴,不管會不會觸怒對方,他都想看清楚對方的表情,觀察對方的態度。
“我知道!”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三個字。
王黎表現得不悲不喜,沒有任何情緒波瀾,讓葉皓然略顯錯愕。
“這周海倒是一個奇人,惹下不少事,但到現在為止,都沒人弄清楚過他的底細!”
“你對他如何看待?”
王黎沒有去看葉皓然,卻以交心的口吻問話,給人一種師生論道的感覺。
“周海麼?”
“無為而不庸碌,奇異而不出眾,我看不出他是什麼樣的人!”
“或許,就連他自己都看不出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吧!”
“或許……是個天命之人也未可定!”
葉皓然蹙眉,略作思考,顯得有些迷茫。
他這話是認真的,也是他對周海唯一的看法。
“哦!”
王黎的情緒終於出現些許波動,似乎是覺得葉皓然這說法太過怪異。
“先聖,豈是對周海有什麼看法不重要,對如今的書院什麼看法才是重點!”
“遙想當年稷下創立,先聖們立下大宏願,教化天下,以仁為本!”
“可這麼多年來,稷下真快遺忘先聖的意誌了!”
“其他分院,更是早已不當回事,隻有大周學府,也就是如今的書院初心不改啊!”
“為什麼最後非要弄成今天這樣?”
葉皓然眼中帶著一抹不滿,有抱怨,也有傾訴。
“是啊,我也好奇,為何會弄成今天這樣!”
“或許這就是利欲熏心吧!”
王黎難得坦然,長歎道。
“利欲熏心?”
“先聖也看中了那至尊秘境?或者說,至尊傳承?”
葉皓然心中一動,盯著王黎道。
“嗬嗬嗬……難道你就不心動嗎?”
王黎也不隱瞞,他同樣不屑隱瞞。
他修的是君子之道,有些事,他敢做就敢認。
“浩然,你可知我在你體內種下道種?”
一句話,頓時讓葉皓然臉色劇變。
“什麼,道種?”
葉皓然臉色難看道。
“對,道種!”
“你以為你能瞞得過我,你以為你能欺騙我,實則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監視中。你的計劃對彆人有用,但我卻看得一清二楚!”
王黎點頭,沉聲道。
“為什麼……”
葉皓然想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這麼卑鄙。但為什麼三個字出來後,接下來的話他再也說不出來了。
對方說得對,利欲熏心,聖人也不能避免。
對方這不叫卑鄙,隻能說是一種手段,絲毫不影響對方的心境,畢竟對方從一開始也沒想過一直偷偷摸摸。
否則自己怕是到死也不會知道這些。
“所以,該煩心的不是我!”
“我覺得,你心裡應該比我更複雜!”
頓了頓,眼見王黎都把話說到明麵上了,葉皓然也藏著掖著,徹底拿出書生論道的氣勢,想與對方論個高下。
“是的,我心裡比你更複雜,太複雜了!”
“我好想殺了那幾個女娃子奪取傳承,爭奪氣運,可是我好害怕!”
王黎點頭,說話間,身軀都在微微發顫。
“你害怕什麼?”
葉皓然道。
“害怕打不過周海!”
“害怕會死!”
王黎毫不隱瞞,將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
“嗯?”
葉皓然一怔,一臉怪異的看著他。這話說得,讓他都有些無語了。
這還是嚴厲的先聖能說出來的話嗎?
“嗬嗬嗬……果然是利欲熏心,先聖連自己都迷失了,儘在這裡胡言亂語!”
突然,葉皓然笑著說道。
“什麼意思?”
王黎一愣,這一下換做他有些錯愕了。
“自古成聖者,哪一個不是意誌堅定之輩?”
“尤其是先聖您,走的是天地大道,立的天地之本,若貪生怕死,豈有今日?”
“您怕的從來都不是死,更不是害怕打不過誰,你是害怕自己徹底迷失!”
葉皓然嘲諷地看著王黎,一句話讓王黎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仿佛被人觸碰逆鱗一般。
“唔……”
葉皓然一聲悶哼,他能感覺得到,王黎身上一股無形而強大的威壓釋放,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差點沒趴在地上。
即便半聖也難擋聖人之威,更彆說王黎這等強大聖人的威壓了。
“嗬嗬嗬……”
好在王黎的威壓沒有維持多久,隨著他一聲輕笑,這無形的威壓頓時消散,讓葉皓然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不想承認,但我不得不說,你說得很對,這才是我最大的恐懼!”
“大道麵前,太容易走錯了!”
“可如此天大的好處,我又怎能忍著不心動呢?”
“這天大的傳承,本該是我稷下的才對。可到頭來,我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
“聖人,我稷下足足失去兩尊聖人,卻一無所得啊!”
王黎搖了搖頭,說話間,神情不免有些激動。
“所以呢!”
葉皓然道。
“所以,我想報仇,我想拿回屬於我稷下的一切,有錯嗎?”
王黎冷冷道。
“沒錯,一點錯都沒有!”
“可你又害怕這麼做,你害怕會讓自己迷失,喪失自我!”
“所以你借我之手,並不是真的一定要對付書院,你是想找一個理由,一個讓你平複的理由!”
“例如打不過周長老!”
葉皓然點頭,麵帶冷笑道。
“你好像很了解我!”
王黎皺眉道。
“當然!”
“您忘記了,曾經您教過我讀書,教過我寫字,教過我為人,我的一切都是您給的!”
“我就是你,我繼承你的一切,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包括你自己,因為你走岔了!”
葉皓然情緒激動道。
“好一個走岔了。”
“你已知道如今的我不是曾經的我,還敢這般說話,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王黎冷聲道。
“你不會殺我!”
“因為你在與我論道!”
“你到底還是一個書生,書生論劍定生死,論道定真理,你要的不過是一個真理罷了!”
“我敗了你殺不了我,我贏了你也不能殺我,因為我給了你真理!”
葉皓然搖頭,一副很了解對方的樣子說道。
“你……”
“還真是和曾經的我一樣自負啊!”
王黎無言,不禁苦笑。
“收回你的道種!”
葉皓然再次開口,提要求道。
“嗬嗬嗬……你想多了!”
“我就不收,你又能如何?”
“真理人人都懂,你以為說出來我就會改變嗎?”
“你就帶著我的道種好了,我倒要看看如此慷慨激昂的你,心中是否也會產生負擔,有朝一日是否也會如我一般!”
王黎臉上浮現一抹怪笑,好整以暇道。
“你……”
葉皓然一臉黑線,無語道:“突然發現你好陌生又熟悉,你真的變了,好無恥!”
“你不是問我怎麼看周海嗎?現在的你就和他很像!”
王黎一愣:“我現在跟他很像?”
葉皓然沒有作答,而是轉身朝遠處走去,一邊走一邊道:“你還是想逃避,那就把你的道種繼續留下吧!”
“對了,提醒你一件事,書院的前身叫大周學府,隸屬稷下!”
說完,葉皓然加快步伐,飛身而起,瞬間消失在天際。
王黎一怔,緊接著渾身一顫,細細品味葉皓然的話,越想臉色越難看。
書院屬於稷下!
是啊,書院是稷下的,傳承也是稷下的,稷下從來沒有失去什麼。
自己這又是怎麼了?
“我現在的樣子,應該很無賴,很小人吧?”
許久後,王黎笑了,一臉苦澀地喃喃自語:“難道那周海也是一個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