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機關城。
阿軻來到機關城已經三個多月,今日總算見到了公孫羽。
最開始墨家弟子說公孫先生正在閉關,後來又說他已經離去,六國議會之後又說公孫先生並不在城中。
如此等了三個多月,公孫羽總算露麵了。
他要問個清楚。
當初在鹹陽雅寧書院之上,通天曾告訴過他,就算問清楚也沒有任何意義,當時他也是這樣想的。
可是在前往機關城的路上,阿軻始終無法說服自己。
他不明白,師父將自己都沒搞懂的劍法傳授給自己,難道當真隻是為了驗證他心中的猜測?
其實他本身一點也不想將劍法傳授給自己?這一切都是師父偽裝的?
是,也不是。
阿軻想過很多可能,但最終沒能統一。
他要問個清楚,如果師父當真是個冷血無情之人,那他便將自己這一身劍法還給他,但如果不是,他便要將禦劍術的秘密告訴師父。
再度見到自己的師父,已經過去兩年之久。
這兩年中,阿軻去過很多地方,聽到過很多關於師父的事,也知道了一些師父都不知道的秘密。
阿軻,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隻知道練劍的少年。
而公孫羽也已經滿頭白發,整個人一下子變得滄桑無比,甚至連走路的背影都有些佝僂。
阿軻知道,師父老了。
“師父...”阿軻踏出一步,張嘴喊到,嗓子不由得更咽起來。
猶記得當年在雪地之中教導自己與師妹練劍的身影還是硬朗十分,而今再見,卻不想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都說往事不堪回首,每當阿軻回首往事總會忍不住傷感,物是人非休不休?
不休。
休去的隻是那些溜走的時光,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不休的。
公孫羽知道阿軻在找自己,他早已料到了一些,此時見得阿軻眼中含淚,心中也不由跟著哀歎,“時不與我”的悲哀在瞬間便湧上了心頭。
“你來此作甚?”公孫羽緩緩坐下,正要給自己倒茶時,阿軻卻搶先一步將熱茶倒滿了茶杯。
他知道阿軻的此來的目的,也知道有些事總歸要說個清楚,隻是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阿軻放下茶壺看著公孫羽,手足躊躇不知該如何是好,半晌才道,“阿軻有一事不明,想請教...請教師父...”
他不知為何忽然變得膽怯起來,就好像又回到了衛國,回到了濮陽,回到了那不算寬敞的院落之中,每次當師父站在自己身前之時,他都會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壓力。
“坐下吧。”公孫羽歎了一聲,抬手示意阿軻坐下說話。
他知道阿軻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也知道阿軻已經足夠分辨黑白,他沒打算繼續隱瞞那些隱瞞了十幾年的事實。
“師父教徒兒的劍法當真是縱橫劍術嗎?”阿軻問到。
公孫羽聞言看了看阿軻,搖頭道,“不是。”
聽到公孫羽回答不是,阿軻心中不由一涼,他最不想聽到的事還是發生了。
然而不待他繼續問,公孫羽已經出言道,“縱橫劍術隻有攻勢,沒有收勢,而你的使命將萬分危險,隻是縱橫劍術未必能助你成功,所以為師也將禦劍術傳授給了你。”
“禦劍術?”
“禦劍術便是守勢,攻守一體,方成大器。”公孫羽端起茶杯一飲而儘,接著道,“鬼穀絕學並非隻有縱橫之術,曆代鬼穀子都必須領會禦劍術才能繼承鬼穀一脈。”
阿軻聞言微微點頭,公孫羽所言與通天所言幾乎一致,禦劍術才是鬼穀子的標誌。
“那為何師父...”
“彆急,聽為師慢慢道來。”公孫羽頓了頓道,“當年為師在鬼穀學藝之時,縱橫劍術一人獨成,師弟有所不及,所以你師祖便將禦劍術傳授給了為師。然而禦劍術之精妙實在是縱橫劍術所不能比擬的,為師鑽研數年,毫無進展,一氣之下便離開了鬼穀,如此也帶走了禦劍術。”
原來當年公孫羽在鬼穀學藝之時並非偷學了禦劍術,隻是鑽研了許多年都未曾有過進展,所以這才覺得愧對鬼穀子厚愛離開了鬼穀。
隻是公孫羽的脾性並不服輸,即便離開了鬼穀仍舊對禦劍術鑽研不棄,如此過去數十年。
他本想將禦劍術傳給公孫信,然而公孫信對劍術一道並不感興趣,所以隻得尋來阿軻,將禦劍術傳給他與麗姬。
鬼穀一脈,自他這裡,禦劍術便不再是秘密中的秘密,隻是上一代鬼穀子乃是公孫羽的師弟,而且又是公孫羽讓位給他,所以無法追究這個責任。
隻是公孫羽將禦劍術傳給阿軻與麗姬,雖然在他個人看來隻是為了鑽研禦劍術,但是在阿軻與麗姬看來,那卻是活生生的欺騙。
若師父都不得要領,徒弟又如何能學得精通?
亂世之中,學藝不精便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