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所化金珠,可滿足一個願望。
在合理的範圍內,任何願望。
都可以實現。
空氣中彌漫著的血腥味飄來,葉翡閉著眼睛,她沒有睜眼,也沒有開口,她感受到四周靈力在翻湧,最終帶著她,離開了那個地界。
離開的那一瞬間,她的眼角滑落了淚水。
此刻,西陵潯也是再也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渾身的劇痛使他蜷縮在地,他在地上打滾,之前所有的穩重矜持,所有的體麵全都蕩然無存!
他的身上沾染了塵土,發髻因著他的動作而散亂,整個人看起來,竟是宛若瘋子!
如此巨大的轉變,看得人心驚,姬瞿再也顧不得其他,猛然衝上前將人抱住,不讓他在繼續掙紮混亂!
而也是此刻,姬瞿才發現,西陵潯渾身上下都在顫抖,他咬著牙,額頭青筋暴起,像是一頭發狂的猛獸,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他剛剛……挖了自己的眼睛。
送走了葉翡。
其實,根本就是不想讓她看見,他這麼狼狽的模樣!
葉翡……
葉翡理解他,所以,她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假裝自己被他送走了。
“放開我!讓我去死!讓我去死……我好痛!我的身上好痛!我……我受不了了!現在殺了我!殺了我!”西陵潯不斷地掙紮,不斷的嘶吼,不斷的想要立刻馬上結束自己的命!
他的狂躁怒吼,在此刻這般充滿了陰鬱氣氛之中,顯得格外可怖。
沒有人能明白,到底是怎樣的疼痛,才能促使一個向來養尊處優的公子,一個向來樂觀無比的人變成這樣。
姬瞿隻感覺到了絕望。
這樣的情緒,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感受過了。
他……
當初為什麼,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攔他們離開?
如果,如果他不攔著,他就不用遭受這樣的痛苦……
或許,或許他可以活下去。
為什麼?
為什麼他當初要阻攔?
西陵潯的痛苦,沒有人能理解,姬瞿不知按住他多久,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隻知道,西陵潯是一直到筋疲力竭才停下。
他停下之後,姬瞿就帶著他,回了鬼王宮。
他依舊將人安置在從前所住的殿宇之內。
他甚至於還喚來了侍從給他更衣梳洗,將人照顧得無微不至,之後,還守著他,過了將近一夜。
隻是,這一次,西陵潯沒能跟從前一樣,笑嘻嘻得爬起來去找他下棋。
也沒能起來同他說話。
鬼煞之力的反噬太厲害了。
他根本,根本已經無法支撐他作為太多。
他醒過來的時辰太少了,西陵潯挖掉了自己的眼睛,他分不清楚白天和黑夜,身上的疼痛太過了,他已經麻木,每次醒來,他都隻是坐在床邊,聽著遠處窗外的風聲呼嘯而過,之後,又好似陷入了久遠的回憶,偶爾露出一點笑容。
但這樣的笑容,轉瞬即逝。
姬瞿跟他說話,想逗他露出多一點笑容。
但是得到的,隻有冷漠。
更或者說是,平靜。
西陵潯太平靜了。
他甚至於都不曾恨他。
對此,姬瞿很困惑,他在他身邊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我阻止了你們回人界,才造成了今日這般局麵,我也是凶手之一,為什麼……為什麼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恨我?”
“我恨你,又能怎樣?不恨你又能怎樣?”
西陵潯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大概能想象到,眼前的人如今該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他沉默了片刻,最終才開口道:
“我原本,隻是一個普通人,我的精力有限……我沒有太多的心思,也不想在這樣的事情上糾結太多。”
他早知道,自己的死是注定。
他苟延殘喘這麼久,靠著葉翡偷了這麼多日的命,早就該知足了。
就算沒有姬瞿,他也依舊會死的。
何況,他就算是恨姬瞿,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何必呢?
這樣隻會浪費他的時間。
他身上太疼了,他如今,隻想死。
西陵潯的回答,太過於平靜,讓姬瞿莫名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
這般痛楚,帶給他的感覺太奇異。
他不明白。
西陵潯不知他在想什麼,他閉上眼睛,躺在床榻上,他的手已經開始消散,連帶著靈魂一起都在一點一點的消散,鬼煞之力讓他當了三日的活死人。
等到第三日的時候。
自然也是他該消失的時候了。
鬼煞之力的侵蝕,是所有人,都不可以逆轉的,至少,姬瞿是沒有的,因此,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曾被他視為摯友的人,一點一點在他麵前消亡。
他什麼都做不了。
周圍已經被無邊的黑暗所籠罩,消失的人,最終也被黑暗吞噬。
姬瞿跪在他的床榻邊,目睹了一切。
自然,他也不曾注意到,在這黑暗之中,那隱匿在黑暗中,同樣目睹一切,恍如鬼魅的白色身影,悄無聲息的離開。
遁入了黑暗之中,再不見蹤影。
……
“噗……”
從傳送陣中出來的那一刻,葉翡控製不住的嘔出了一口血,無情道法的反噬,讓她不可控製嘔了血,她手上捧著那一枚已經暗淡的金色珠子,身體不受控製的癱軟在地,此刻,她無比,無比的厭惡自己。
為什麼……
這麼久了,為什麼如今才隻是地仙之境。
如果,如果她再厲害一些,她就可以不用顧忌他們的追殺,她就可以將人帶回來。
葉翡的出現,驚擾了在帝宮中的人們。
人們從宮中出來,紛紛湧向她的身邊,這其中,有白無惑和師詔安,還有已經恢複了身體的闕傾城和曇摩羅。
四個人都圍著她,想要詢問她什麼,可看著她此刻的樣子,卻又無法開口。
葉翡捧著那一枚珠子,垂眸凝視地麵,無可抑製的悲痛席卷全身,她撐著從地上起來,麵對四人關切的目光,她隻能道:
“對不起,我沒能將他帶回來。”
“我……”
“對不起。”
她的口張張合合,她有很多話都想說,可此刻說什麼都說不明白,她除了這句話外,根本,說不出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