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方白從食堂出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夜色如墨,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
方白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走著走著,突然停下腳步。
他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學校裡不應該這麼黑才對。
他抬頭看向遠方的摩天大樓。
那些本該在夜晚璀璨奪目的大樓,此刻卻顯得黯淡無光。
世界好像被蒙上了一層不透明的紗布。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寂靜。
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方白強壓下心中的驚恐,轉身快步走回食堂。
幾分鐘前還熱鬨非凡的食堂。
變得空蕩蕩。
燈光依舊亮著,桌椅整齊地擺放著。
“學姐?”方白對著食堂呼喊,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回蕩,卻沒有任何回應。
隻有詭異的回聲不斷回響。
方白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好在他經曆過一些事情,心理承受能力已經比普通人強了一些,否則此刻恐怕已經嚇得癱倒在地。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轉身再次走出食堂。
外麵的世界依舊寂靜得可怕。
方白獨自一人走在空曠的校園小徑上。
腳步聲在寂靜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
越是往前走,他就越能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
路旁的樹木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高大,枝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投下斑駁的影子。
影子!
方白突然看向身後。
影子還在。
身後那漆黑如墨的,的確是他的影子。
“見鬼了...”
“為什麼詭異的東西總是找上我?”
方白想要罵上兩句,還沒張口,又突然注意到,草地上的那些影子明顯不對勁。
像是...一條條造型詭異的魚。
方白的身體驟然僵住,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釘在了原地。
他呆滯地抬起頭,瞳孔瞬間猛地收縮,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天上,有一片海!
一片無邊無際的海洋,就這麼飄在天上。
海水呈現出一種深邃的墨藍色。
方白的喉嚨發緊。
他的視線捕捉到了海中的一些東西——一些巨大的、扭曲的生物,正在海水中緩緩遊動。
和他今天見到的怪魚一模一樣。
但體型要大了無數倍,
它們的身體覆蓋著厚重的鱗片,頭部有一半被一隻漆黑的大眼睛占據。
擁有數十米長,甚至數百米長的體型。
方白站在地麵上,仰頭望著這些龐然大物,感覺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塵埃。
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冷汗順著額頭滑落,滴在地上,發出輕微的“滴答”聲。
那些怪魚緩緩遊動,漆黑的大眼睛時不時掃過地麵,仿佛在尋找著什麼。
突然,其中一隻怪魚用它那隻漆黑的大眼睛對著方白。
方白能感覺自己被那隻眼睛鎖定,一種難以形容的恐懼從心底湧起。
他的腦海中響起一陣低沉的嗡鳴聲,像是某種不可名狀的語言在耳邊低語,卻又完全無法理解。
他猛地低下頭,不敢再看那隻眼睛。
深吸幾口氣,平複心情。
那些怪魚明顯被束縛在海水裡,雖然能看到他,但無法攻擊。
也就是說,他現在其實是安全的。
“這到底...是什麼?”他低聲喃喃。
思緒變得一片混亂。
隻是吃個飯的時間,世界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他不斷吸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某一刻,方白再次抬頭。
他的視線穿過怪魚群,穿過層層海水,注視深海的另一麵。
那裡,有著另一個世界的倒影。
那個世界人聲鼎沸,燈火通明。
方白甚至看到了蘇小糖的身影。
她正蹦蹦跳跳地往主院宿舍的方向走。
方白嘗試使用通訊聖痕,聖痕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學姐!!!”
無奈之下,他隻能鼓起全身的力氣,用力地喊了一嗓子。
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炸開。
深海中,突然泛起了一陣波紋。
墨藍色的海水在聲音的衝擊下微微蕩漾,像是某種無形的力量被觸動。
那些巨大的怪魚緩緩轉過頭,漆黑的大眼睛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尋找聲音的來源。
而在另一個世界的倒影中,蘇小糖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猛地轉過頭,目光中帶著幾分疑惑。
“誰喊我?”
她左右看了看,周圍的學生依舊熙熙攘攘,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異樣。
她皺了皺眉,小聲嘀咕了一句。
“奇怪,難道是我聽錯了?”
她搖了搖頭,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繼續往前走。
方白站在原地,仰頭望著那片海,心中湧起出無力感。
看了一會。
他直接坐在地上。
“有什麼東西就出來吧!”
“這麼一直把我關在這裡是什麼意思?”
“不就是汙染嗎?躲躲藏藏的算什麼?”
“有種就出來和我單挑啊!”
方白指著前麵的空氣,一頓輸出。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回蕩,像是挑釁,又像是發泄,更像是在給自己壯膽。
四周依舊一片死寂,隻有他的呼吸聲在耳邊清晰可聞。
不知道過了多久,方白忽然聽到了一陣細微的水聲。
他猛地抬頭,隻見一滴墨藍色的水珠從天空中墜落,直直地朝他飛來。
方白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
“砰——!”
水珠砸在了他的腳邊,濺起一片細小的水花。
方白低頭看去。
隻見,那滴水珠在地上迅速擴散,形成了一灘深藍色的水漬。
水漬中,隱隱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火球」!”
沒有猶豫,方白手中瞬間凝聚出一顆熾熱的火球,猛地扣下。
火球直直地砸向那灘水漬。
“轟——!”
火球在水中炸開,熾熱的火焰瞬間吞噬了那灘水漬,火光映照在方白的臉上,映出他略顯驚懼的表情。
水漬被蒸發,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糊的味道。
緊接著,一隻不知道是魚還是人的東西,原先有水漬的地方爬了出來。
那魚人的模樣詭異至極,臉上隻長著一隻大眼睛,四肢修長,手指間長著蹼,指尖鋒利如刀。
“「輕身」!”
方白低喝一聲,迅速拉開距離。
與此同時,他手中再次凝聚出一顆火球,毫不猶豫地投擲出去。
“「火球」!”
火球在空中劃出一道熾熱的軌跡,砸向魚人。
魚人試圖躲避,但火球的速度太快,直接命中它的左臂最纖細的連接點。
“轟——!”
爆炸聲中,魚人的左肩被炸的焦黑,墨藍色的血液噴濺而出,
灑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魚人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吼,聲音像是某種深海生物的哀鳴,刺得方白耳膜生疼。
遭受攻擊後,它變得更加狂暴。
身體猛地一扭,瞬間逼近方白。
利爪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直取方白的胸口。
它的速度已經超出了方白的反應速度。
方白隻能開啟「輕身」後退,儘可能的躲避傷害。
魚人的利爪劃過他的胸前,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鮮血瞬間湧出,染紅了他的衣襟。
劇烈的疼痛讓方白的眼前一陣發黑。
幸好他往後移動了位置。
要不然,隻這一下,他就會被切成兩半。
會死!
這個家夥,不是他能對付的!
死亡的危機令方白爆發出潛能。
在最短的時間裡,做出唯一能活命的選擇。
“「火球」!”
“「火球」!”
方白連續丟出五顆火球,從各個角度封鎖魚人的行動。
如此近距離的投擲,魚人無法躲避。
“轟轟轟——”
爆炸聲接連響起,火光將魚人的身影吞沒。
墨藍色的血液四處飛濺,地麵被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近距離的火球爆炸,也同樣波及到了方白。
他全身上下,很少有完好的皮膚,全都是淒慘的燒灼痕跡。
但高溫同樣幫他止住胸前不斷往外蔓延的鮮血,令他不至於因為失血致命。
在被炸飛出去即將觸碰地麵之前。
方白伸出手。
用沙啞的聲音嘶吼。
“出——來!!!”
他目光死死地盯著爆炸的中心。
灌注了回路中所有的精神力。
爆炸的餘波漸漸散去,魚人的身影重新出現在方白的視線中。
它的身體已經被炸得支離破碎,厚重的鱗片大片脫落,露出下麵血肉模糊的軀體。
一隻手臂被炸的斷裂。
墨藍色的血液從斷口中不斷湧出,滴落在地上。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腥臭。
魚人用它那詭異的大眼睛死死地盯著方白,瞳孔中一種擬人的情緒,像是怨恨。
它的身體搖搖晃晃,一步步地朝著方白走來,每一步都帶著沉重的壓迫感。
方白躺在地上,望著逐漸接近的魚人,胸口劇烈起伏。
差點被砍成兩半,又被五顆火球近距離的爆炸波及。
他沒死已經算是命大。
再加上精神力見底。
他已經無法動彈,甚至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方白的目光越過魚人,注視著它身後的黑影。
露出一抹略顯淒慘的笑容。
那黑影比魚人高出半個頭,由純粹的黑暗構建而成。
黑影緩緩抬起手,動作看似簡單,卻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壓迫。
就在魚人即將發動攻擊的瞬間,黑影率先動了。
“砰——”
它拳頭劃破空氣,帶起一陣低沉的音爆聲。
拳頭上纏繞著漆黑的能量,像是某種無形的火焰在燃燒,所過之處,空氣都變得扭曲起來。
拳頭直接貫穿了魚人的身體,墨藍色的血液和內臟瞬間被巨大的衝擊力撕碎。
魚人低下頭,看向穿胸而過的拳頭。
漆黑的大眼睛逐漸失去光澤。
它的身體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量,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滋滋——”
墨藍色的血液灑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腐蝕聲。
魚人的屍體迅速腐爛,化作一灘深藍色的液體,最終蒸發在空氣中,隻留下一股濃重的海腥味。
黑影緩緩消失。
方白躺在地上,有些無奈。
“隻能到這裡了嗎?”
就在方白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耳邊的寂靜突然被打破。
斷斷續續的嘈雜聲逐漸清晰。
強大的求生欲促使他猛地睜開眼睛。
刺眼的燈光又讓他下意識地眯起眼。
視線逐漸聚焦,他發現自己正躺在去往宿舍的路上,周圍圍著一群人。
“這邊又有一個,渾身都是血,太慘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和之前那個一樣,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五個了。”
“哎,沒想到剛開學就死了五個人,這大學還沒我家裡安全......”
“學校也不出來解釋解釋。”
方白的耳朵嗡嗡作響,耳邊聲音像是隔著一層薄紗,聽得並不真切。
他的意識在清醒與模糊之間徘徊。
他試著動了動手指,指尖微微顫抖。
身體雖然沉重,但還能勉強控製。
他咬緊牙關,用儘全身的力氣翻了個身。
這個動作立刻引起了圍觀者的驚呼。
“動了!”
“快跑啊!”
原本還在圍觀的學員瞬間向四周散去,被某種無形的恐懼驅趕。
腳步聲雜亂而急促。
方白抬起手,想要抓住什麼。
但周邊已經一片空蕩蕩,隻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他覺得,自己如果再不得到救治,可能真的要死了。
胸口那道傷痕,雖然被高溫止住了血,但裡麵骨頭,可能都已經斷了,內臟或許也好不到哪去。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又隻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無儘的黑暗開始吞噬他的意誌。
那隻抬起的手,終於無力地落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
彌留之際,方白又聽到了一些斷斷續續的聲音。
“沒死!他沒死!”
一道年輕的聲音喊道,語氣中帶著幾分驚喜和不可思議。
“喂,你還好嗎?”
另一道聲音響起,語氣中帶著幾分關切。
“快,抬去醫務室,這是第二位幸存者,一定要保護好!”
一道更加沉穩的聲音指揮道。
沒人注意到。
方白的嘴角微微揚起。
笑容中帶著幾分釋然,幾分慶幸。
他又活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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