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弓著背,雙腿蹬得幾乎化作殘影。
合金車架在高速下發出細微的嗡鳴。
黑盒旁邊的時速表瘋狂攀升——60km/h、70km/h、80km/h——風壓撕扯著他的衣角。
“嘶~”
太爽了。
這是方白第一次體驗速度。
如果不是人多,他真想吼兩嗓子。
事實證明,他不暈自行車。
“嘀!嘀——!”
刺耳的警報聲突然從後方炸響,方白餘光瞥見一道紅藍交錯的閃光急速逼近。
“前方超速車輛,立即減速!重複,立即減速!”
機械合成的女聲從擴音器裡傳出,一輛懸浮執法摩托正從側後方包抄而來。
“超速?”
方白猛地捏緊刹車,輪胎與地麵劇烈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嘯聲。
兩道漆黑的焦痕在路麵上延伸出十幾米,輪胎被燒的通紅,散發絲絲蒸汽,空氣彌漫起一股刺鼻氣味。
強大的慣性讓自行車繼續向前滑行,眼看就要撞上路邊的花壇。
“哧——“
伴隨著壓縮氣體釋放的聲音,一輛藍白塗裝的懸浮執法摩托以一個漂亮的漂移橫擋在自行車前。
兩名警衛利落地翻身下車,鋥亮的皮靴踏在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其中一名警衛摘下頭盔,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麵孔,深陷的眼窩周圍布滿細紋。
“同學,校園限速50。“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你剛才的速度至少有80。“
方白困惑地撓了撓頭,幾縷被汗水浸濕的黑發黏在額前,“限速?我不知道啊。“
“學生證。“警衛沒有回答,隻是伸出布滿老繭的手掌。
“沒帶在身上。“
“姓名,學院。“警衛從腰間取出一個老式的機械記錄儀,金屬按鍵在他指下發出哢嗒聲。
“方白,城建管理學院。“
警衛眯起眼睛,仔細核對著懸浮在身前的投影,“...新生?“
這時,另一位年輕警衛也摘下頭盔。
他有著一頭利落的短發,他彎腰檢查著自行車,手指輕輕撫過車架上的金色刻印,“李清鬆的貨?這家夥的生意都做到舊州學區來了?“
方白不太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
隻能茫然地站在原地。
“警告一次。“一番處理後,年長警衛在記錄儀上按下指紋,“下次再犯,罰款500娜裡。“
他敲了敲閃閃發亮的車胎,“這種磁吸改裝在校園裡是禁止使用的,明白嗎?“
等他們處理外離開後,方白再次放飛自我。
不過,這次還是控製了車速。
50km/h並不算慢,二十多分鐘就能橫穿整個校園。
自行車在路邊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穩穩停住。
吸引了不少學員的目光。
上午跑去械脈學院花了半小時,返回時隻用了三分鐘。
今後終於不用再把時間浪費在趕路上了,甚至還能騎車去校外看看。
男女宿舍之間隔著一條寬闊的校園主道。
方白盤腿坐在女生宿舍附近的花壇邊,意識沉入“回路“。
繼續刻畫「破甲箭」。
他不想浪費任何一秒時間。
“你來多久了?”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方白睜眼,發現伊萊恩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他身旁。
今天的她穿著一件樸素的亞麻布衣,腰側還打著一塊紅色小花的補丁。
“沒多久。”方白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
“走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圖書館嗎?”
伊萊恩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塵。
“還是不能去圖書館。“方白搖頭。
伊萊恩疑惑地看向他,琥珀色的眼眸透露疑惑,“你又要和學姐出去?“
“我們去找錢院長。“方白說。
“如果昨天的汙染是學生變的,學校肯定有人失蹤,隻要找到昨天失蹤的人,就能揪出和隱禍有關的線索。“
聞言,伊萊恩若有所思點頭,她有些擔憂,“可......錢院長會幫我們嗎?他是院長......“
“你覺得,教堂那位會比錢院長的身份低嗎?“方白咧嘴一笑,走到自行車旁拍了拍後座,“我們現在也算是那位的打手,快上車吧。“
伊萊恩的目光落在自行車上,微微一怔,“這是......你買的?“
方白齜牙一笑,“帥嗎?“
“......“
伊萊恩沉默了兩秒,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輕輕側身坐在了後座上,雙手小心翼翼地抓住座位兩側。
教學樓,一樓大廳。
方白抬頭看向上麵掛著的布局圖。
“十樓有一間院長辦公室,錢院長應該在裡麵。”
電梯緩緩上升,最終停在十樓。
兩人沿著鋪著厚實地毯的走廊來到一扇金屬門前。
方白抬手咚咚咚的敲了幾下。
“進來吧。“
門內傳來一道溫和卻有力的聲音。
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充滿古典韻味的辦公室。
深紅色的實木書架占據了整麵牆,上麵擺滿了古籍和精致的模型。
落地窗前,一張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後,坐著一位打扮時髦的老奶奶。
她穿著一件剪裁得體的墨綠色旗袍,銀白的頭發挽成一個精致的發髻,耳垂上綴著兩枚小巧的翡翠耳墜。
見兩人進來,她摘下金絲老花鏡,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眼角的皺紋裡藏著歲月沉澱的智慧。
“兩個小家夥,來我這裡有事嗎?“
她的聲音溫和卻不失威嚴,醇厚中帶著淡淡的滄桑。
方白快速組織語言,將昨晚的遭遇和需要協助調查的事情娓娓道來。
當然,他刻意提到了教堂裡的那位青年,以增加可信度。
“是為了【怨海】的事情啊。“老奶奶聽完,嘴角卻揚起一抹懷念的笑容,“老大還是那樣,喜歡把危險的事情交給年輕人做......看來,他很看好你們。“
她端起桌上的瓷杯,抿了一口茶,“我年紀大了,折騰不動了,讓小錢幫你們吧。”
“來,先坐下陪我聊聊天,小錢一會兒就來。“
小錢?
方白和伊萊恩對視一眼。
被這位稱為“小錢“的,難道是......錢院長?
而且她還稱呼教堂那位為“老大“。
這位老奶奶究竟是什麼身份?
“你們都來自哪個州?“老奶奶一邊斟茶一邊問道。
“零星州。“方白回答。
“翡葉州。“伊萊恩輕聲補充。
“都是好地方啊。“老奶奶的目光透過嫋嫋茶氣,眼前的時間不斷倒退,“零星州地大物博,翡葉州的自然環境得天獨厚......隻要稍加開發,都是能超越新世的好地方。“
老奶奶輕輕摩挲著茶杯,眼神悠遠,“畢業後,要多為舊州做貢獻......那才是真正的好地方。“
“新世......不好。“
“太浮躁。“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沉甸甸地落入平靜的湖麵。
方白隱約感覺到,在這位老人輕描淡寫的評價背後,藏著某種深刻的、他們尚未理解的重量。
老奶奶戴上那副老花眼鏡,仔細打量了方白和伊萊恩一眼。
她看的有些出神,眼中閃過奇異的光澤。
“沒想到啊......“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青瓷映著她布滿皺紋的指節,“這麼多年過去,舊州這片土地,竟還能孕育出你們這樣的年輕人。“
她的目光越過兩人,望向窗外,聲音忽然變得很輕,“或許......這就是那片世界最後的掙紮吧。“
茶杯中的水紋微微顫動,倒映著她深邃的眼眸。
陽光透過窗欞,在她銀白的發絲間流轉,像是給歲月鍍上一層薄金。
她不斷的說著,像是在自語。
方白和伊萊恩聽得一頭霧水,但誰也沒敢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