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
方白推開宿舍的窗戶,潮濕的晨風撲麵而來。
他忽然愣了一瞬。
天亮了,卻亮得不對。
東方的天際線泛著詭異的暗紅色,像被稀釋的血水浸透的棉絮。
天光很渾濁、將整座城市籠罩在病態的光暈裡。
他抬頭望向更高處,天啟市上方的雲層呈現出不自然的旋渦狀,仿佛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在雲後蠕動。
一陣莫名的顫栗順著脊柱爬上來。
“開始了嗎...”方白自語。
想來,這種異象肯定和紅狐狸以及創生有關係。
他深深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
簡單洗漱後,套上校服,抓起桌上兩把夜梟,推門而出。
創生集團總部大樓。
那座曾經象征著科技與進步的銀色巨塔,此刻正被數千輛閃爍著紅藍警燈的浮空車包圍,如同被狼群環伺的困獸。
浮空車的渦輪引擎發出低沉的嗡鳴,噴出的熱浪扭曲了清晨微涼的空氣。
激光警戒線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光網,將整棟建築封鎖得水泄不通。
以大樓為中心,三公裡內的街區全部被清空。
地麵上,厚重的裝甲路障組成一道道鋼鐵防線,全副武裝的治安官手持能量步槍嚴陣以待。
警戒線外,黑壓壓的人群如同潮水般湧動,憤怒的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嚴懲創生!”
“還受害者一個公道!”
“天啟不需要人體實驗!”
“殺人償命!
從下城區趕來的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高舉著孫子的遺照,枯瘦的手臂在寒風中顫抖。
“還我女兒!”
年輕母親聲嘶力竭的哭喊刺破雲霄。
哭喊聲像某種信號,瞬間點燃更多人的怒火。
警戒線前,治安官的機械警犬齜著獠牙,卻止不住人潮的衝擊。
更遠處,高聳的天橋擠滿了呐喊的市民。
連對麵大樓的窗戶都探出密密麻麻的標語。
整座城市正在蘇醒,人心中的怒火比朝陽更灼熱。
創生大廈內部,一切如常運轉。
明亮的燈光下,研究員們穿著整潔的白大褂,在實驗室裡專注地記錄數據。
機械臂精準地執行著預設程序,發出輕微的嗡鳴。
走廊上,文員們抱著文件快步穿行。
鞋底敲擊地麵的聲音,與打印機吞吐紙張的沙沙聲交織。
有人邊走邊翻閱合同,有人對著通訊光紋低聲確認會議細節,胸前的工牌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茶水間裡飄著咖啡的香氣。
幾個年輕職員圍在咖啡機旁,討論著趣事,笑聲清脆。
市場部的玻璃牆上貼滿了項目進度表,彩色的便利貼隨風輕顫。
一個實習生正踮著腳更新數據,馬尾辮隨著動作輕輕搖擺。
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著常態。
沒有人駐足窗前,沒有人討論外界的騷動。
窗外的警笛與呐喊,仿佛隻是另一個維度的背景音效。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走出幾個西裝革履的高管。
他們低聲交談著,路過前台時,接待員微笑著點頭致意,仿佛今天和過去的每一個工作日沒有任何不同。
在這座玻璃與鋼鐵築成的堡壘裡,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崗位上,各司其職。
窗外的狂風暴雨,絲毫動搖不了這座大廈內部的秩序與平靜。
頂層辦公室內,嬴恒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著下方螞蟻般的人群。
厚重的玻璃將所有的喧囂隔絕在外,隻剩下模糊的光影在他冷峻的臉上流動。
“該發的獎金...都發了嗎?”
嬴恒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辦公室,抬頭望著愈發妖異的天際。
身後的秘書望著嬴恒的背影,下意識攥緊手中的光板。
“按照您說的,都發了。”
秘書微微躬身,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
她四十出頭,梳著一絲不苟的發髻,黑色職業裝的袖口彆著創生科技的工牌,上麵印著她二十三年來的青春。
我不是說過,今天不用來上班了嗎?
嬴恒突然轉身,高大的身軀投下的陰影將秘書完全籠罩。
他的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久居高位的壓迫感。
“嬴董,通知昨天中午就已經發下去了。”
“他們...都是自願來的。”
她頓了頓,在手中光板上輕點幾下,調出實時考勤數據。
兩萬多個綠色光點在大廈立體圖上閃爍,像一片倔強的星海。
“或許...”秘書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咽,但很快又恢複平靜,“他們和我一樣。”
嬴恒陷入沉默,幾秒後,也隻是嗯了一聲。
“...嗯,對進取之地的肅清,開始吧。”
“是。”
秘書應了一聲,默默退出辦公室,輕輕帶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