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宵寒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

直到徐延和開發部的經理進來跟他彙報了好一會兒工作，卻發現他始終沒有任何反應後，徐延這才意識到了不對，“傅總？”

聽見聲音，傅宵寒這才抬起頭看他。

那一雙深邃的眼眸中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徐延甚至覺得剛才好像隻是自己的錯覺，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麼，隻將手上的文件遞給他，“這是開發部剛拿過來的文件，需要您簽名。”

傅宵寒似乎嗯了一聲，也拿起了旁邊的鋼筆。

徐延和身邊的人就站在對麵等候。

按照傅宵寒往日審核文件的速度，這份文件最多也就十幾秒的時間，但此時兩人等了好一會兒，卻發現傅宵寒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文件的第一頁。

“傅總？”

他隻能又問了一聲，旁邊開發部的經理更是連聲音都在發抖了，“傅總，這……是有什麼問題嗎？”

傅宵寒什麼也沒說，隻抬手翻了一頁，然後鋼筆落在了簽名處。

但也僅僅是這樣而已。

他遲遲沒能落筆，但徐延卻看見了他手背上那暴起的青筋，還有不斷顫抖的手指。

“傅總，您沒事吧？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傅宵寒沒有回答，也無法回答。

此時他隻覺得自己的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胃裡有什麼東西順著喉管湧了上來，帶著腥甜的味道。

但在上湧的這一刻，又被傅宵寒用力的咽了回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要做什麼。

眼前紙張上的字眼，他甚至一個字都看不下去，那個自己從小到大寫了無數次的名字，此時他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筆畫應該如何勾勒。

最後，鋼筆在紙張上劃了狠狠的一道。

旁邊的人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了，腦海中瘋狂搜索著那份文件的內容，順便將自己部門裡的那群人罵了個通透。

——致和內部最近可走了不少的人，所有人都繃著一根筋，平日裡更是連看都不敢多看傅宵寒一眼。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今天居然就輪到了自己！

傅宵寒突然將那份文件合上了，然後開口，“出去。”

“什麼？”

男人下意識的問，倒是旁邊的徐延反應很快，當即轉身將他請了出去。

門一關上，男人也立即問徐延，“徐特助，我那文件沒什麼問題吧？剛才傅總的臉色好像很難看？我是不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辦公室裡麵突然傳來了一大陣的聲音。

似乎是什麼東西被直接砸在了地上，破碎的聲音連這隔音極好的門都沒有起作用。

“沒有，傅總可能有其他的事情，您先回去吧。”

徐延淡定的回答。

男人似乎並不相信，但此時他也沒有心思跟徐延打聽什麼了，隻轉過身，麵如死灰的往前走。

徐延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推開了身後的門。

——辦公桌上的東西已經被傅宵寒全部推落在了地上。

首當其衝的是他那一部手機。

徐延看了一眼，發現屏幕已經支離破碎。

傅宵寒似乎已經平靜了下來，此時雙手正撐在辦公桌上，以往一直挺直的背脊就這麼一寸寸彎了下去，低著頭，整個人是難以言說的頹廢。

徐延想著要安慰他，但自己應該說什麼，徐延也不知道。

就在他躊躇之際，傅宵寒卻突然抬起頭來，問他，“有煙嗎？”

這突然的問話倒是讓徐延一愣，過了一會兒後，他才反應過來，也想起前段時間傅宵寒戒煙的事情。

他沒有猶豫，趕緊將自己身上的煙盒遞上，一邊說道，“跟您之前習慣的不一樣，需要我現在讓人去買麼？”

“不用。”

傅宵寒一邊說著，一邊將煙取了出來。

徐延趕緊又將打著了的打火機遞上。

傅宵寒低著頭，但那夾在他指尖的香煙卻好一會兒都沒點著。

因為他的手一直在……顫抖著。

徐延看著他那樣子也忍不住發顫，好在下一刻，傅宵寒的煙終於點上了。

徐延鬆了口氣。

傅宵寒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盯著半空中的那個煙圈看了一會兒後，這才說道，“她要結婚了。”

他的話讓徐延一愣。

然後，他立即明白了傅宵寒口中的人是誰。

頓了一下，他才說道，“傅總，您要是舍不得的話……為什麼不去找桑小姐呢？”

傅宵寒隻輕笑了一聲。

徐延跟著傅宵寒的時間也不算短了。

可以說從傅宵寒進入致和以來，一直都是他陪在他的身邊，往日傅宵寒的想法，他也總能得知一二，但此時，他卻徹底……看不懂了。

“她的婚紗挺好看的。”傅宵寒突然又說道，“比當初跟我結婚的時候，還要漂亮。”

話說著，他也抬手要去拿自己的手機。

徐延趕緊去地上撿了起來。

屏幕雖然碎了，但裡麵卻沒有摔壞。

傅宵寒剛一解鎖，徐延就看見了裡麵那一張婚紗照。

白色的裙子加上身邊男人黑色的西裝，的確是好看的，也十分的……登對。

但大概是因為屏幕碎了的緣故，此時兩人的笑容在裡麵顯得有些猙獰。

徐延的心頭更是忍不住一跳！

傅宵寒突然又看向了他，問，“入洲的項目現在如何？”

“挺順利的，附近的居民樓已經在拆遷，預計……”

“先停下來吧。”

傅宵寒突然說道。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是讓徐延的聲音哽住！

然後，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傅宵寒。

後者卻是一臉的平靜淡定，“這是個大工程，所有程序都應該慎之又慎。”

徐延瞬間聽明白了他的話——入洲的項目雖然大，但對致和來說，也這占了今年工作的百分之二十的分量而已，但桑瑜卻是不同。

換句話說，這工程……致和拖得起，桑瑜卻不一樣。

而傅宵寒這麼做的原因，徐延自然也知道。

頓了一下，他到底還是說道，“傅總，您這麼做……不太合適吧？”

“您就不怕將桑小姐越推越遠麼？”

徐延的話說完，傅宵寒卻是笑了。

然後反問，“你以為，她現在離我就不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