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旎。”

低沉輕柔的聲音傳來。

就在桑旎的耳邊。

她其實早已經醒了，隻是不願意睜開眼睛而已。

對方好像看見了她那顫動的睫毛，手很快覆在了她的手背上，“醒了就起來吃點東西吧，不管如何，現在你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對方的話音落下，桑旎的眼睛也終於睜開了。

在盯著傅夫人看了一會兒後，她說道，“監控查到了嗎？”

這突然的一句話讓傅夫人一愣！

“二樓的樓梯口，不是有個監控麼？”桑旎說道，聲音嘶啞且不斷的顫抖著，“應該都拍到了吧？當時，是桑晴將我推下去的，你們報警了嗎？”

她的話音落下時，桑夫人也正好帶著桑晴進來。

桑晴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在聽見桑旎的話後，更是連最後一分血色都褪去了。

然後，她轉頭看向了傅夫人，“我沒有……伯母，我真的沒有！”

“姐姐，我知道你失去了孩子很難過，但是我……真的沒有！”

話說著，她的眼淚也直接掉了下來，“你不知道，其實我這段時間一直在給你的孩子做準備，連衣服我都買了好幾套！我是他的小姨，又怎麼會害他呢？”

桑晴泣不成聲。

桑夫人也將她拉了過去，再說道，“桑旎，你怎麼能這麼說你的妹妹呢？快給她道歉！”

——道歉？

桑旎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的人。

她的聲音越發艱澀了，“你要我跟她……道歉？”

眼前的人，是她的親生母親。

哪怕她之前對桑旎再冷漠無視，但桑旎始終相信“血濃於水”這個道理。

她覺得不管如何，她是他們的女兒。

就算他們對她不滿，就算他們介意她的過去，但她始終是他們掉下來的一塊肉。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呢？

直到此時，桑旎對上了桑夫人的眼睛。

在她的眼眸中，桑旎看不見一點點的憐愛。

裡麵甚至是憤懣。

所以，她在指責自己沒能保護好孩子麼？

還是在可惜他們失去了綁住傅宵寒的工具？

亦或者隻是覺得……她隻是一個沒用的人？

桑旎不知道。

她隻知道，眼前這個將她生下來的人，當看見自己這個樣子的時候，甚至連一點點的同情……都不願意給。

不僅僅是沒有同情，她甚至還指著自己，讓桑旎去給桑晴……道歉。

道歉？

她為什麼要道歉？

就是桑晴殺死了她的孩子！

明明她才是那個殺人凶手！

桑旎想要嘶吼，想要衝上去抓住桑晴的衣領。

這個時候，她已經無所謂彆人會怎麼看她怎麼想她了。

說她是潑婦、瘋子都好。

反正，她要桑晴給她的孩子陪葬！

可情緒積壓在了胸腔，卻如同一隻無形的手，將她的傷口撕裂開了。

她渾身都在顫抖，嘴唇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直到傅夫人說道，“好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好像是一把鋒利的剪刀，將桑旎的情緒……全部剪斷。

她慢慢轉過頭。

傅夫人的目光也正好從她身上掃過，再對桑夫人說道，“桑旎剛失去了孩子，情緒波動大一些也是正常的，您請理解。”

“您放心，這邊我會讓人照顧好她的，您先帶著桑晴小姐回去吧。”

桑夫人原本還想再說什麼。

但在看了傅夫人一眼後，到底還是將聲音咽下。

然後，拉著桑晴離開。

“不許……不許走！”

桑旎這才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一邊說著一邊掙紮著要下床去追。

但桑夫人很快將她抓住了，“你要乾什麼？你身上的傷口還沒有痊愈，這麼衝出去，不要命了？”

“是她推的我！就是她將我從樓梯上推下去的！”

桑旎反手抓住了她的衣領，聲嘶力竭，“為什麼不抓她？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你們為什麼不抓她！？”

為什麼……還要向著她？

桑旎知道，在他們的心裡，自己永遠也比不上桑晴。

她比自己能言會道，會討人開心。

更重要的是，她比她要……乾淨。

桑家的人如此，傅老太太如此，就連傅宵寒……也是如此。

她不怪誰。

她也從來沒有去想，從他們心裡將屬於桑晴的位置搶走。

可她的孩子不一樣。

“他”又做錯了什麼呢？

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為什麼連給“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權利都沒有。

“你說的監控我讓人去查了。”

當桑旎緊緊抓著傅夫人的衣領時，後者也告訴她，“但當時網絡在維護，監控……沒有拍到什麼。”

“所以桑旎，那隻是一個意外。”

傅夫人的話音落下，桑旎臉上的表情也一寸寸消失了。

包括那緊攥著傅夫人的手，此時也一點點鬆開來。

然後，她整個人就好像是突然脫力了一樣，直接倒在了床上。

意外……

所以她的孩子，在她體內和她相依為命了快四個月的一條生命，就被這輕飄飄的兩個字，抹去了麼？

桑旎有些想要笑。

可她的唇角卻是一片僵硬，甚至連一個嘲諷的笑容都無法提起。

隻有眼淚的反應是最直接的。

她垂著眼睛，淚水就這麼大顆大顆地砸了下來。

落在那白色的床單上，甚至連點聲響都沒有。

其實她知道的，其他人或許也都知道——那根本不是意外。

隻是他們都不想要去計較而已。

哪怕她的孩子死了，可在他們的心裡，那依舊沒有桑晴重要。

就好像剛才，桑夫人甚至還要她跟桑晴道歉。

——她是廉價的。

所以她的孩子……也是如此。

就連生死，在彆人眼裡都毫不相乾。

這個時候，桑旎倒是有些慶幸了。

還好……“他”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

如果“他”來了，卻發現這個世界是如此對待他的，那他得……多失望啊。

所以“他”才會在跟桑旎道彆的時候說，不喜歡這個世界。

因為這個世界……同樣不喜歡“他”。

“桑旎……”

傅夫人的聲音再次傳來。

桑旎沒有抬頭，隻低聲說道，“請您出去好嗎？我想一個人……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