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旎帶傅宵寒去了醫院。

也是在見到他的醫生後桑旎才知道，其實在她發現之前，傅宵寒已經自己來見過了醫生。

“傅總對自己的狀況是有些了解的，但這情況就好像抑鬱症一樣，哪怕自身想要控製，但有些想法和情緒還是無法避免。”

醫生的話說著，桑旎的臉色也越發的蒼白難看。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段時間我在傅宵寒的眼裡一直都是……一個死人？”

“也不是這樣，有時候他還是能夠分辨地清楚現實的，隻是情緒無法控製。”醫生說道，“他的情況我們也覺得有些棘手，主要是他在這件事上有些抵觸，所以我們也有些無從下手。”

“其實就算您今天不過來，我也想找機會好好跟您談一下的，但傅總他不同意。”

“這件事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太害怕失去您了。”醫生說道，“令千金的事情我也了解過，雖然最後您二位都沒事，但傅總對此卻留下了創傷。”

“所以他現在才會這樣，就好像是在提前預習……失去您的事情。”

醫生後麵還跟桑旎說了一些話。

但具體是什麼，桑旎已經不記得了。

如果說一開始她是覺得詫異和憤怒。

——這麼重要的事情，明明傅宵寒也是有清醒的時候的，可他竟然一句話都沒有跟她說。

但後麵，她的心頭卻隻剩下一片蔓延開的酸澀。

尤其是當醫生說到，他是在預習沒有她的生活時，桑旎的腦海中突然想起了這段時間他的狀態。

那堆成堆的煙蒂，看向她時小心翼翼而又深沉的眼神，還有那想要朝她靠近，卻又害怕自己在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於是不得不收回去的手。

所以在她毫不知情的這段時間中，其實他一直都在經曆著她“離去”的痛苦。

桑旎的牙齒慢慢咬緊了，眼睛也跟著紅了起來。

“我應該怎麼辦？”桑旎問。

“我們的建議是儘量陪著他，還有就是要督促傅總好好吃藥和休息。”

醫生說道。

桑旎深吸口氣後，終於找到了自己艱澀的聲音，“我知道了。”

——傅宵寒在隔壁的房間中。

在醫生的努力下，他終於睡著了。

他的眼睛閉著，但眉頭依然緊緊皺起，仿佛在睡夢中都是讓他不開心的事情。

桑旎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後，眼眶突然紅了起來。

她原本還以為，他隻是在……生氣而已。

如果她知道是這樣，她怎麼也不可能跟他冷戰的。

她也不可能讓他獨自一個人……承受著這樣的痛苦和煎熬。

桑旎咬著嘴唇，在將自己的情緒全部咽下後，這才慢慢走了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溫度，傅宵寒的睫毛微微動了動，緊皺的眉頭也終於鬆開了些許。

他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他又到了那一天。

他和往常一樣去公司。

然後因為一個項目的考察到了鄰市。

出發之前他還跟桑旎說了。

然後她說起了鄰市有一家很有名的糕點店。

傅宵寒當時都打算好了，等自己這邊結束後就給她帶一盒回去。

那一天的陽光還很好。

傅宵寒和人在工地上時，桑旎的電話突然過來了。

接起電話時，他的唇角原本還掛著笑容的。

但在聽見她說的話後，他的表情就這麼一寸寸消失不見。

當時其實他已經知道了桑旎的決定。

可他還是想要阻止她。

他告訴她，自己會想辦法。

其實誰都不知道，那個時候的傅宵寒腦子裡隻有一片……空白。

之後發生的事情在夢境中如同走馬觀花。

等傅宵寒再次睜開眼睛時，人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有人告訴他，桑旎死了。

為了救他們的女兒。

他……沒有趕得及。

他沒有見到她的屍體，但這個認知卻深刻地烙印在他的腦海中。

他不願意相信，因為他還能看見她。

他看見她對著他皺眉，看見她在跟沐沐說話，甚至還能看見她對自己生氣的樣子。

他覺得她是真實的。

心裡卻有個聲音在告訴他，眼前的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幻覺而已。

她已經死了。

就好像離開了他的母親一樣，離開了他。

傅宵寒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額頭上是一層薄薄的汗水。

眼前明亮的環境讓他有些不適，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不過，他的視線很快落在了自己的麵前。

——桑旎正趴在他的身邊，閉著眼睛安睡著。

傅宵寒不敢動。

他不知道眼前是不是又是自己的一個夢境。

如果自己微微一動的時候，她消失了的話，他該怎麼辦？

那種失去她的痛苦，他已經嘗了太多次了。

每一次，他都可以感覺到心臟那裡被啃咬的痛苦。

所以，此時哪怕是夢。

他也不願意醒來。

哪怕就這樣……一直在夢中，也好。

就當他這麼盯著桑旎看的時候，後者卻還是慢慢醒了。

她直起身，眼睛在跟他對視了一會兒後，這才問，“你醒了？”

傅宵寒沒有回答。

“你怎麼不叫醒我？”桑旎就好像和平時一樣和他相處著，“你沒哪裡不舒服吧？”

“沒有。”

傅宵寒這才終於說道。

“那我們回家。”

話說著，桑旎又主動去拉他的手。

似乎生怕他感覺不到自己的溫度，桑旎很快又將手指收緊了，那力道甚至有一種要將自己的指甲嵌入他皮肉中的刺痛。

但傅宵寒並沒有說什麼。

他隻靜默著讓她牽著往前。

從醫院中出來後，桑旎又陪他去了公司。

雖然這段時間精神狀態不太穩定，但傅宵寒在工作上倒是沒出什麼失誤。

或者應該說，他的工作強度比之前多了太多。

他似乎真的陷入到了一種旁人無法理解的悲慟中，於是隻能用工作來麻痹自己。

當看見桑旎陪著他一同到公司的時候，他的助理和秘書甚至用一種看救世主一樣的眼神看著她。

而後，他的秘書還將一份糕點遞給了她。

“這是傅總這段時間每天都會讓人同意去鄰市買的，但他自己從來不吃，應該是給您準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