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屆苗寨杯，就在這山坳坳裡，轟轟烈烈地拉開了帷幕。

開幕式搞得土洋結合。

沒有主席台，李雲峰就讓人用木頭臨時搭了個高點兒的台子。

台子前麵，就是那片被踩得坑坑窪窪，又重新平整過的比賽場地。

四十個寨子的隊伍，穿著五花八門的衣服，站得歪歪扭扭。

有的是統一找裁縫做的背心，印著寨子名。

有的乾脆就是光著膀子，準備隨時下場肉搏。

李雲峰沒站在台子上。

他就跟孫麗娟，還有那幾個龍騰調來的教練，站在場地邊上。

看著眼前這亂糟糟又充滿活力的景象。

“李老板，你不上去講兩句？”

寨子裡的老支書湊過來問。

“不講了。”

李雲峰擺擺手，“讓他們自己玩兒。”

老支書還想勸。

旁邊一個教練插話：“峰…李老板的意思是，主角是他們。”

老支書這才點點頭，退了回去。

鞭炮劈裡啪啦響起來。

震得人耳朵嗡嗡的。

接著，一群穿著銀飾叮當響，裙擺層層疊疊的苗家姑娘跑進了場。

她們手拉著手，圍成一個大圈，隨著蘆笙的調子跳起了舞。

銀飾晃眼，彩裙飛揚。

姑娘們臉上帶著笑，清脆的歌聲飄蕩在山穀裡。

場邊的男人們，不管是哪個寨子的，都伸長了脖子看。

口哨聲，叫好聲，混成一片。

“還挺像那麼回事兒。”

一個籃球教練低聲對旁邊的足球教練說。

“嗯，氣氛到了。”足球教練點頭。

李雲峰看著那些跳舞的姑娘，又看看那些躍躍欲試的隊員。

他沒下場踢球或者打球。

開玩笑。

就他現在這身體素質，加上以前玩票練出來的技術，下去不是純純的降維打擊？

跟這幫剛練了半個月基礎的苗家小夥子玩，那叫欺負人。

沒意思。

他今天就是個看客，或者說，是個搭台子的。

舞蹈結束，姑娘們笑著跑下場。

比賽正式開始。

場地有限，籃球和足球得分開來。

上午籃球，下午足球。

抽簽分組，淘汰製。

第一場籃球賽，是東道主龍潭寨對陣隔壁的石牛寨。

裁判是龍騰來的教練臨時客串。

哨子一響。

球拋向空中。

兩邊隊員嗷嗷叫著就往上撲。

哪有什麼戰術配合。

拿到球就是一個勁兒往前衝，衝到籃下就扔。

進不進全看天意。

場邊更是熱鬨。

兩個寨子的啦啦隊扯著嗓子喊。

“龍潭！加油！”

“石牛！弄死他們！”

喊著喊著，就開始互相問候對方祖宗。

場上動作也大。

你撞我一下，我推你一把。

球沒進幾個，人倒是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裁判的哨子都快吹冒煙了。

“犯規！藍色5號！打手！”

“放屁！他自己撞上來的！”藍色5號不服氣。

“再吵吵罰你下場！”教練兼裁判黑著臉。

李雲峰在場邊看著，搖了搖頭。

糙。

太糙了。

簡直就是街頭野球的放大版。

不過，那股子勁兒是真的足。

每個人都在拚命跑，拚命搶。

為了那個籃球，也為了寨子的榮譽，更為了那最終大獎。

“這幫小子，體力是真好。”旁邊的教練感慨。

“山裡跑山裡跑出來的，肺活量大。”足球教練接口。

比賽就在這種混亂又充滿活力的氣氛中進行著。

場上球員你追我趕。

場下觀眾聲嘶力竭。

李雲峰讓人在場地邊搭了幾個棚子。

棚子裡擺著桌子，每天都有人從鎮上拉來豬肉、蔬菜。

殺豬宰羊，大鍋燉菜。

烤魚烤肉。

各種小吃也輪著樣兒上。

炸米花，烤紅薯，煮玉米。

水果管夠，水和飲料也擺了一大堆。

免費吃，免費喝。

隻要來看比賽，或者參加比賽的，都能吃上。

這一下，把寨子裡，甚至周圍寨子的人都吸引來了。

沒比賽的時候，大家就在棚子裡聊天，吹牛。

問問李老板是乾啥的，這麼有錢。

問問那拖拉機長啥樣，能不能拉大石頭。

日子過得熱熱鬨鬨。

每天都是大魚大肉，空氣裡飄著燉肉的香味兒和柴火煙味兒。

半個月的時間。

在每天的汗水、呐喊和燉肉香味兒中，過得飛快。

淘汰賽一輪輪打下來。

終於到了決賽。

足球決賽。

龍須水寨對陣隔壁的白岩寨。

兩個寨子是老對手了。

以前農忙搶水，沒少打架。

現在為了拖拉機，更是卯足了勁兒。

場地上泥土飛濺。

隊員們摔倒了爬起來，身上都是泥。

鏟球，搶斷。

動作幅度一個比一個大。

場邊觀眾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踢啊！”

“傳球！”

“撞他！彆讓他過去！”

比職業比賽還投入。

最終。

隨著裁判一聲哨響。

比賽結束。

龍須水寨贏了。

比分2比1。

贏得驚險。

龍須水寨的隊員們嗷嗷叫著衝進場裡，互相擁抱。

輸了的白岩寨隊員，癱坐在地上，臉上帶著不甘。

頒獎儀式很簡單。

李雲峰站到那個簡易的台子上。

老支書在旁邊當主持人。

“現在，宣布咱們第一屆苗寨杯的獲獎名單！”

“第三名，是咱們隔壁的黑虎寨！”

黑虎寨的人喊著跑上來。

他們扛走了一頭拴著紅繩的大肥豬。

“第二名，是白岩寨！”

白岩寨的人雖然輸了決賽，但能拿個第二名也不錯。

他們牽走了一頭壯實的大水牛。

水牛哞哞叫著，好像也知道自己是獎品。

“第一名！”

老支書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是咱們龍須水寨！”

龍須水寨的隊員和鄉親們發出了震天的歡呼聲。

他們衝到台子前。

一台嶄新的「龍騰牌拖拉機」，就停在不遠處。

在陽光下閃著光。

這是他們拚了半個月，摔了無數跤，流了無數汗，才贏得的寶貝。

李雲峰看著他們圍著拖拉機，摸摸這兒，看看那兒。

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容。

心裡那點兒空落落的感覺，好像又被填上了一點兒。

他拿起話筒。

“恭喜龍須水寨！”

“也恭喜所有參賽的寨子！”

他頓了頓。

“這次比賽，隻是個開始。”

“以後每年都搞！”

“龍騰出錢，一直讚助下去！”

場下又是一陣歡呼。

“還有個事兒。”

李雲峰接著說。

“這次參賽的四十個寨子。”

“寨子裡的主要的路。”

“我讓人來修一修！”

這一下。

場下安靜了幾秒。

接著爆發出了更熱烈的歡呼聲。

修路。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比一台拖拉機，一頭牛，一頭豬，影響更大。

李雲峰看著他們的反應。

他沒說彆的。

隻是看著。

他覺得，這比在海邊發呆，要來勁兒。

他扭頭看了看孫麗娟。

孫麗娟站在旁邊，臉上帶著笑。

不是那種勉強的笑。

是那種看著他，眼睛裡有光的笑。

李雲峰也笑了笑。

他沒再多說什麼。

把話筒遞給了老支書。

他走下台子。

走到那台拖拉機旁邊。

摸了摸冰涼的金屬機身。

旁邊幾個龍須水寨的小夥子，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李老板，這拖拉機真好啊！”

“嗯。”李雲峰點點頭。

“以後用著，方便多了！”

“是方便。”

李雲峰站在拖拉機旁邊。

看著遠處的山。

看著山腳下的寨子。

看著那些因為一場比賽，因為一台拖拉機，因為修路而興奮的人們。

他覺得，這地方。

也許能乾點兒什麼。

也許。

能找到點兒當年那種奔頭。

他沒再說話。

隻是站在那裡。

聽著周圍的喧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