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螢不知道該如何去描繪自己看見的那一雙眼眸。
這位聖女的眼神是那麼的悲憫溫柔,透過她的眼眸,謝螢甚至感覺自己看見這芸芸眾生、世間萬物。
好奇怪……謝螢心想,明明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可為什麼雪族的一切、那位雪玉姑娘乃至眼前的這位聖女,都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呢?
幾個大人說話的時候,謝螢就安靜的坐在一邊思考這些問題。
等到她再次回過神的時候,那三人早已商量並決定好了她的安置。
薛鐸見她一直看著自己腰間的蠶絲,便知道她是瞧上了,離開之前還特意切了一截給她留著研究。
謝螢就這樣在雪族住了下來,正式拜在雪族聖女雪凝門下,每日定時定點的跟在雪凝後麵修煉學習各種術法。
雪族的日子很平靜,不知不覺便過了三個月。
這一日,雪凝特意帶著謝螢出了一趟遠門——離雪族很遠的一個天坑旁。
到了天坑之後,那股詭異的熟悉感再次湧上謝螢心頭,但她什麼都沒有說。
經過待在雪族的這三個月,謝螢可以確定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
她確定自己叫做謝螢,這個名字並沒有錯。
但是她的身份,她的記憶,卻都有圓不起來的地方。
一個人有可能失憶,但不可能忘記自己的本性;換句話說,她是絕對不可能在謝家做十年孫子的!
也正是如此,謝螢並不相信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任何一個人,自然也就沒有與任何人提起過此事,隻是一直默默地想辦法找回屬於自己的真正記憶。
她不知道雪凝帶她來到此處的用意,也老實的不去多問,直到雪凝主動開口。
“阿螢,你過來。”
“師父有何吩咐?”
“你仔細看好這個陣法。”
隻見雪凝抬手一揮,四周的雪地裡忽然浮上一座大陣。
大陣呈八卦狀,乾、坤、離、坎、兌、震、巽、艮八個方位在陣中不斷變化,而這座天坑就正好處在大陣的中心。
“師父,這是什麼陣?”
“死生逆轉。”雪凝緩緩開口耐心解釋,“此乃上古禁術之一,傳說此陣可使亡者複生,但同樣也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且陣法中變化莫測,想要走出此陣就必須找到陣中正確的生門。”
“上古禁術?那應該是不允許修士使用的陣法吧?師父今天是打算教我這個陣法嗎?”
“你既說是不被允許使用的陣法,我又豈會教你?”雪凝輕笑,“我不教你如何布陣,但我會教你破陣之法,且我隻會教你這一次,所以你可要記好了。”
“隻要師父認真教,我有信心能學會。”
麵對謝螢的自信,雪凝肯定的點點頭,然後引導她去看陣法中的脈絡走向以及一些變化規律。
“之前關於八卦命理、星盤撥弄、命盤卜算的術法我都已經仔仔細細的教過你。
這陣法雖然變化多端,但萬變不離其宗,都是遵循五行八卦配以六爻變化的規律組合而成。
我知道若讓你在其中找出生門並不難,但問題就在於你是否能找到真正的生門。”
“師父曾說過,東北方艮宮正當立春之後、萬物複生之際,乃生門所指。
但既然這個陣法叫做‘死生逆轉’,能夠讓亡者複生必定也能夠使生者滅亡;所以生門也並不是真正的‘生門’。
我猜真正的‘生門’是在西南坤宮的位置,對嗎?”
“對,阿螢很聰明,當身處絕望之境,向死而生便是最後的生路。”
雪凝毫不吝嗇對謝螢的誇獎。
“不過對於精通八卦推演之術的卦師來說,想通這一點並不難,問題是找到生門隻能讓人從陣中逃走卻不能直接破陣。
而且陣中的人每離開一個,生門的位置便會再次刷新,所以必須要有一個精通無形八卦的人留在陣中為其他人尋找生門。
但這個陣法一旦啟動,最多一刻鐘內就會將陣中所有人的生機全部奪走。”
“所以師父是想說,若是遇到這種陣法,從生門逃走並沒有用,最好的辦法是直接破掉此陣。
陣法的陣眼最為重要,隻要毀掉陣眼,便能破陣。
一般來說,陣眼都在陣法的中心位置,但這個陣法的陣眼——”
“此陣的陣眼有兩個,分彆在生門與死門。”
不等謝螢猜測,雪凝直接告訴了她正確答案。
“而且陣法的強大程度與施陣者的實力息息相關,境界相隔太大者強行破陣必會遭受反噬之傷。
不僅如此,生門與死門這兩個陣眼必須同時毀去且隻有一次機會。”
雪凝並不去看謝螢究竟是何表情,隻安靜的敘說著與破陣相關的點滴。
“阿螢你要記好,你隻有一次破陣的機會,若破陣失敗,所有人都隻能絕望的等待死亡。
所以你若決定破陣,就必得成功。”
“師父,你好奇怪啊!為什麼突然和我說這些?就好像師父已經知道我以後一定會碰見這個陣法一樣。”
“對啊。”雪凝笑著坦然承認,“阿螢忘了嗎?我能夠通過六爻卦象看到一個人的未來啊。”
不等謝螢再次發問,雪凝接著開口。
“其實我一直在等一個人。”
“等誰?”
“你,但又不是你。”雪凝笑了笑,也不管謝螢聽不聽得懂,隻自顧自的說著。
“準確的說,是隻有你成功走到了我的麵前,所以我也隻能將這些托付給你。
阿螢,我的時間不多了。”
說罷,雪凝的手指輕輕點在她的眉心。
“這是師父送你的臨彆禮物,希望能對你有所助力吧。”
“師父?什麼臨彆禮物?你要放我離開雪山了嗎?”
謝螢心頭的那股不適感越來越重,可雪凝卻並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了她。
“阿螢,你擇好自己日後要走的道了嗎?”
“師父修得乃是無情道,我自要和師父一樣。”
“不。”雪凝緩緩搖頭,“無情道是我要走的道,但不是你的道。”
“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
“你自己的道是什麼?”
“你究竟是誰?”
“阿螢,你還不打算醒來嗎?”
雪凝一句接著一句的話好似一把錘子輕輕敲碎了那層籠罩在謝螢記憶外的薄殼,真正的記憶如潮水般朝她湧來。
她原本隻有十歲小女孩的身體,也終於開始變化回她原本的模樣。